[潇洒疏宕幽深空远汉武威《仪礼》简的审美意蕴]幽深的什么

潇洒疏宕幽深空远汉武威《仪礼》简的审美意蕴

潇洒疏宕幽深空远汉武威《仪礼》简的审美意蕴 汉简文字在汉代手写体墨迹中具有代表性的意义,居于 主流地位。黄惇先生在《秦汉魏晋南北朝书法史》中将汉代 简牍墨迹分为江淮汉简与西北汉简两大类(这是根据地域书 风特征做出的整体分类,学术界对汉简的命名大多是以简牍 的出土地来命名的,如马王堆汉简、敦煌汉简、居延汉简、 武威汉简等)。其中,江淮汉简的书写者文化层次相对较高, 因此,江淮汉简的书风较为温雅、精致,书写也颇为讲究;

而西北汉简多出自驻守边疆的将士或小吏,故其书风多率真、 粗犷之气。这是这两类汉简的大体特征。汉武威汉简属于西 北汉简中的一种,《仪礼》简(见图1)是武威汉简中比较 具有代表性的一种类型,1959年7月出土于甘肃武威县磨嘴 子六号汉墓,共9篇,凡469枚,约27300字,分甲、乙、丙 三种,其中甲本、乙本为木简,约书于西汉成帝至王莽时期, 丙本为竹简,书写时间当略早于木简。这批文字书写规范的 《仪礼》简与郑玄、大小戴的版本不同,是研究校勘学、汉 代经学和汉代手书简牍书法的重要资料。

《仪礼》简出土时没有散乱,也极少有残简,首尾俱全, 从书风上看,该简虽然出自多人之手,但其书手有着较高的 修养,故而风格上大体能够做到协调统一,在书写上刚柔兼 施,既有西北汉简的粗犷凝练、跌宕厚重,又颇见华采,在 西北汉简中有特殊的地位。

该简的书写熟练而不浮滑,以中锋用笔为主,辅以侧锋,骨肉兼蓄,擒纵自如。其笔画起笔以逆锋为主,偶有顺锋一 搨直下者,笔笔生发,从而使得该简整体上松动自然。其横 画与竖画浑厚饱满,构成了主体的沉稳特征,并且笔画具有 整齐美、排叠美;
而点、掠笔则跌宕疏落、挑动自由,极具 节奏感;
波磔则颇有个性,或厚重饱满,或飘逸流动,这些 颇具风格的用笔方式极大地丰富了该简的点画姿态。加之用 笔的起笔动作干脆利落,毫无华饰的书写风格,没有丝毫造 作的感觉,使得该简具有率真朴拙的意趣。从结体上看,该 简基本上保持了宽博、扁平、方严、规整的特征。波磔、掠 笔左右开张,形成了左顾右盼的体态特征,已经具有分书的 基本特征。并且,该简的结字乍看平正,然其重心向左上偏 移,十分巧妙自然,是一种平中寓险结字方式,从而营造出 了一种劲健的张力。尽管该简每个字的笔画极力向外开张, 使得四周相对周正、宽博,然而,并非每个字的四周都抵边 撑足,有一些字的外部空间呈现出舒朗有致的秩序感,有疏 可走马的空间特点。另外,该简的结字大小、轻重因地制宜, 轻者不觉其轻,而重者亦不觉其重,这恰恰是自然的表现特 征,毫无斧凿之痕迹。

由于经书的抄写有严格的要求,因此,该简整体章法上 字字独立,清晰规整,与当时点画纷披、字距紧凑的医药简 牍、记事册、签牌(见图2)等汉简存在着章法书写方式上 的巨大差异。该简字距较大,字与字之间约有一到一个半字 的字距,并且,该简比一般的简牍偏长一些,长约55厘米,每支简约容60字左右,故而细长的简牍、舒朗的字距,加之 每篇独立,段落、章节分明,篇章之间亦有墨点或留白相间 隔,整体上形成一种潇洒疏宕、幽深空远的审美特征。需要 说明的是,后汉典型的分书碑版书写模式(见图3)与这种 简牍的章法书写形式可谓一脉相承。

从该简的书写时代来看,它属于西汉晚期的规整之作, 在书法发展史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从它的用笔方式上也可 以看出汉字笔法的嬗变规律。诚如华人德先生在《中国书法 史·两汉卷》中指出的那样:“由于(武威《仪礼》简)运 笔较快,一些笔画往往出锋收笔,致使一些撇、钩、捺等笔 画类似于后世的楷书。……这使我们看到了楷书是由隶书简 捷书写而逐渐形成的一个例证。”由此可见该简之于书法技 法发展史的历史价值。

从历史发展与艺术风格上讲,该简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 自身的艺术形式。这种艺术形式不是书写者刻意追求的,而 是自然发展过程中的行业的自然、自为的基本要求。当我们 今天以评价学的角度来审视这些简牍时,其合规律性的审美 意蕴与价值便凸显了出来。当我们以艺术的眼光分析其中的 合理性时,其美的内涵也就愈发凸显了。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指出:“它(汉代艺术)由于 不以自身形象为自足目的,就反而显得开放而不封闭。…… 它是因为气势与古拙的结合,充满了整体性的运动、力量感 而具有浪漫风貌的,并不同于后世艺术中个人情感的浪漫抒发。”该简恰恰如李泽厚先生所说的“不以自身形象为自足 目的”,这也就是艺术自觉之前的自然而然发展的表现形态, 是自然生发的,亦即自然的表现,从而呈现出整体上的天真 浪漫的汉代艺术气息,是一种天然之美。这与后世艺术自觉 后的文人通过表现的自然的艺术形式的情感抒发有着本质 的区别,这也恰恰体现了早期书法艺术原始美的艺术价值与 生机。因此,武威《仪礼》简这种宛然天成、疏宕空远的自 然原始之美给后世隶书艺术创作以广博的原始艺术质料,这 不是我们的大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