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民间组织参与基础教育教师补充的经验及启示以为美国而教为例
美国民间组织参与基础教育教师补充的经验及启示以为美 国而教为例 本文系2015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西部青年项 目“西北农村义务教育教师补充机制研究：教育公益组织的 作用及提升”（项目批准号：15XJC8·30006）的阶段性成 果。长期以来，我国城乡师资配置在数量、质量和结构上存 在明显差距，而农村基础教育占全国基础教育规模75%左右， 高质量农村教师短缺已经成为制约我国基础教育资源均衡 配置的关键性问题。虽然近年来国家采取多项措施，缓解了 城乡师资配置不均衡的矛盾，取得显著成果，但与巨大的需 求相比，目前的农村教师补充力量仍需加强。据统计，自2007 年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施“免费师范生”计划，5年累计 招生5.5万人，在已经毕业的两届毕业生中，到县镇和农村 学校任教的比例总和不足37. 7%。
事实上，美国也同样一直面临高质量基础教育（K-12） 教师短缺的压力，而美国社会力量在教师补充方面发挥了积 极的作用。“为美国而教”（Teach for America，以下简 称为TFA）便是’美国民间力量促进基础教育均衡性发展的 成功典范。该组织以缩小贫富地区之间教育不平等差距为目 标，招募并选拔美国一流高校的优秀大学生，对其进行培训， 之后派遣这些志愿者教师到师资短缺的公立学校进行两年 到三年的教学活动。自1990年成立以来，TFA通过自身的教师补充机制，向美国最需要地区中小学输送的教师超过5万 名，全部受益学生近300万。
借鉴国外的成功经验，发挥与扩大我国社会力量在教师 补充方面的作用是必然趋势。一方面，国家政策鼓励民间组 织在教师补充方面发挥作用。国务院《关于深入推进义务教 育均衡发展的意见》（2012年）强调“采取各种有效措施， 吸引优秀高校毕业生和志愿者到农村学校或薄弱学校任教”。
另一方面，与国外民间组织教师补充机制的影响力相比，同 时考虑到国内农村基础教育教师补充的巨大需求与我国的 民间组织的发展潜力，我国民间组织参与教师补充的作用有 待扩大。因此，分析研究以TFA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民间组织 参与教师补充的成功经验，对我国社会力量在基础教育领域 教师补充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一、TFA教师补充机制取得成效的主要经验 TFA对美国基础教育的促进作用主要通过其特色鲜明的 教师补充机制来实施。就内容而言，TFA的教师补充机制包 括招募、选拔、培训、分配和管理五个重要组成部分。就特 点而言，TFA的教师补充机制以公平性为方向，高效性为促 进手段，竞争性与精英性为保证，民间支持为后盾，社会实 践与合作为渠道。TFA的教师补充机制在组织定位、理念实 施、内部管理及对外宣传方面都具有成功之处，因此有效地 促进了基础教育师资均衡性。
（一）共赢模式：在促进社会发展的实践中实现组织的发展 社会对基础教育师资的需求是TFA产生的现实土壤。二 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美国告别了长达十年之久的生育低谷 期，进入基础教育领域的适龄学生逐渐增多，全社会对教师 补充的需求有增无减。仅1985年一年的时间，美国公立学校 有200万教师，比1984年新补充了1.2万名教师。而与此同时， 退休和辞职的教师比例在每年6%的常规基础上逐步增长，到 1986年已经达到9%。随着学生入学数目激增与在岗教师数目 骤减矛盾的加剧，美国优质教师的缺口越来越大，全社会对 高质量教师的呼声越来越高。同时，随着教育公平性思潮的 兴起，促进美国基础教育均衡性发展尤其是优质教师配给均 衡性发展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作为教师补充新生 力量的TFA组织，便是抓住这一契机，应运而生。自成立以 来，TFA将组织的发展立足于服务社会现实需求，并根据社 会发展需要对组织发展规划及时进行调整。TFA充分考虑社 会对教师补充需求在不同地区、学科和种族等方面的差异性， 根据社会发展的需求发展自身的教师补充机制，并且定期请 专业团队进行调研与评估，在研究基础上对组织的定位、规 模、机构和运作性能等及时调整，通过组织与社会共同发展 的有效方式，实现TFA的长足发展。
TFA教师补充机制的发展定位主要有两个依据，一个是 科学的数据调查，另一个是对社会主流发展趋势的把握。数 据调查是TFA调整组织发展策略的重要依据。以TFA满足学生来源种族多样化需求的举措为例，早在成立之初，TFA就注 意到美国作为移民大国需要更多有色人种来源的教师，并指 出十年后所面临的供需悬殊的现实，即有色人种将占到学龄 人口的33%，而在教师队伍中的有色人种比例却仅为5%。对 此，TFA在招募志愿者教师时发挥自主招募教师的优势，不 但选拔教师时充分考虑教师来源背景的多样化，将相当比例 的有色人种、少数族裔等弱势群体纳入受惠群体，而且根据 社会需求逐年加大这种多样化招募的比例。到2015年TFA招 募的有色人种教师已占新招募教师近一半的比例(49%)，比 全国不到20%的平均值高出一倍多。社会主流发展取向是TFA 组织调整自身发展的另一依据。以TFA适应社会的发展对组 织核心价值观进行的调整为例，1994年TFA组织的核心价值 观为“责任、不间断的学习、成就、效率、正直、洞察力、 灵敏性”，而经过2005年与2010年的两次调整，目前该组织 的核心价值观为“转型变革、团队、领导力、尊重与谦虚、 多样性”。调整后的价值观突出了社会发展对变革、合作以 及多样性的要求，反映了与当前社会发展相一致的价值认同。
在促进社会发展的实践中，TFA组织也实现了自身的稳 步发展。比较TFA成立最初五年与最近五年的每年新增教师 补充数目以及新增受益学生数目，可以得到如下结果：
由表1可见，TFA成立初期的1990到1994年，组织培养的 志愿者教师的数目每年增加500人左右，所以最初五年参与 教师补充的教师有2，000余名。表2显示，从2011到2015年，TFA培养的教师补充的数目平均每年增加5，000人左右，所 以仅近五年新补充的教师数日就达20，000余名，是组织成 立最初五年数目的十倍。综观TFA成立以来的25年，从1990 年至2015，TFA项目的覆盖面也从最初的6个地区扩大到52个 地区，对美国教育资源均衡配置及教育公平性的实现起到积 极的促进作用。
（二）实施理念：将教学视为领导力 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国便掀起关于校长和教师领 导力的研究风潮。三十余年间，美国的教育领导力研究对象 从校长扩大到教师；
研究内容从对校长领导力的研究逐渐扩 大到对教师教学领导力的研究：研究侧重点从教学领域的专 家，到学校变革的促进者，再到以学习为中心的领导者，体 现出不同时期美国教育界对教育领导者的不同角色期待。在 教育领导力研究方面取得的丰硕成果，使美国的教育领导力 研究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在此背景下，以及在对成功教师习惯、行为与信条研究 的基础上，TFA提出“将教学视为领导力”(Teaching as Leadership)的教师教育模式，并作为该组织的发展理念。
TFA组织认为，最成功的教师的管理方式与处在任何情景下 的有效领导的做法是相同的，他们都引导他人为实现有抱负 的重要愿景努力。因此，TFA教师补充机制的教师教育在知 识讲授、教学法、课堂管理等教学相关的各个环节都非常重 视领导力的培养。不仅如此，TFA对教师的评估依照教学领导力的框架开展，具体包括如表3所示的六项内容：
TFA将“教学视为领导力”这一理念贯穿在教师职前培 训、课程的具体设置、教师职中培训和教学评估各个阶段。
TFA所倡导的教学领导力的理念与美国社会崇尚个人主义以 及英雄主义的传统相契合，因而又为该组织的教师补充机制 增加了核心竞争力。
（三）吸引人材：多渠道推动成员与组织的发展 TFA多次被评为最受美国毕业生欢迎的十大雇主，体现 出该组织教师补充机制强大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很大程 度上源于组织对于成员个人发展密切相关的物质、职业规划、 能力的重视，以及有效的多渠道宣传工作。
1．物质支持。TFA的成员不但有稳定的基本收入，可以 享受与其他新入职教师同等的薪酬待遇和医疗保险待遇：而 且还有机会得到各种奖励资金。比如完成两年的支教服务后 TFA成员可以获得教育券（一种可支付培训和学习的奖券） 和1万美元资助以偿还就学贷款；
TFA对支教结束后读教育硕 士并成为专业教师的组织成员提供全额的学费资助：而美国 一些顶尖大学的研究院也专为TFA的志愿者提供奖学金。此 外，因为TFA被纳入“美国志愿队”，联邦政府每年向TFA志 愿者提供4，725美元的教育奖金和免息贷款。这些款项为TFA 成员的生活和发展提供了基本的资金保障。
2．就业与生涯发展。TFA与企业、高校、校友等多方联 络，促进组织成员的发展。据不完全统计，美国有超过20Yo的大企业与TFA合作，为志愿者提供便利，包括为志愿者提 供实习机会与职业规划，允许己录用的TFA志愿者延期两年 入职。有超过150所研究生院校为TFA成员保留两年的学籍， 并为成员的TFA经历提供课程学分。同时，TFA发挥校友会和 校友杂志的作用，为志愿者提供就业资源，免费帮助他们申 请助学金和奖学金，提供生涯指导。
3．个人能力发展。早在招募阶段，TFA就发掘那些具有 卓越品质和影响力的申请者。TFA的招聘青睐学业成绩优异 者与学生干部。一旦选中，TFA更加注重对成员卓越能力的 培养。事实证明，TFA对成员的卓越能力的培养是富有成效 的。这些志愿者教师表现出了巨大的教学潜力。从对学生的 教学成效来看，TFA教师促进了学生的学业成绩。众所周知， 美国基础教育阶段学生的数学成绩一直远远落后于其他国 家，近几年美国中小学生在PISA评估测试中的数学科目也表 现不佳。而据美国多项权威调查的报告显示，TFA教师的教 学能力有效促进学生的数学成绩。TFA卓越能力培养机制不 但直接培养了优秀的一线教师，而且也孵化出诸多卓越的教 育改革者。受TFA工作经历的影响，相当比例的TFA成员在完 成TFA的支教工作后，秉承TFA的理念与机制，投身美国中小 学教育的改革，开拓教师补充渠道，为推动美国基础教育领 域教育公平性的实现发挥积极作用。TFA在发掘作为未来领 导者的教师的才能方面富有成效，成功培养了像迈克·芬博 格(MikeFeinberg)、大卫·莱文(Dave Levin)、米歇尔·瑞伊(Michelle Rhee)等诸多促进美国教育的改革者和先行者。
4．多渠道宣传。作为自主运营的民间组织，TFA通过报 纸、出书、电子杂志、公开活动、组织人脉等多种途径进行 宣传。TFA官网的电子杂志《有一天》(One Day)是TFA宣传 的网络渠道，该杂志定期更新，让TFA组织的进展、活动和 成效一目了然。与此同时，诸多来自TFA组织成员的书籍， 记录着TFA工作经历和收获，成为TFA组织最有力的宣传册。
此外，TFA还通过公益演讲等公共活动，并借助强大的校友 网络扩大组织的影响。多渠道的宣传模式，不但促进了美国 大学生对TFA的了解，也加强了美国民众和世界其他国家对 TFA的认识，扩大了TFA组织在国内外的影响力。
二、TFA对我国民间组织参与教师补充的启示 作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民间教育公益组织，TFA对基础 教育所产生的影响表明，社会力量可以作为教师补充的有生 力量，可以在师资均衡配置方面发挥全国性甚至跨国界的积 极影响。而据2015年召开的第四届教育公益组织年会提供的 信息显示，我国目前还缺少全国性的、实力强大的民间教育 公益组织，社会力量在教师补充方面的巨大潜力有待进一步 开发。TFA的成功经验无疑为我国社会力量，尤其是民间的 教育公益组织如何更好地在基础教育师资均衡性方面发挥 更大的作用提供借鉴与启示。
（一）如何进一步提高我国民间组织参与教师补充的成 效民间组织在本质上具有灵活性的特点，因此在项目实施 方面具有很大的自主性，能够识别社会各个阶层和特殊群体 的需求并及时提供适当的帮助。TFA的成功便是民间教育组 织独特优势在基础教育领域的最好证明。事实上，民间组织 的教师补充机制是否有成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该民间组织 能否发挥其自身的灵活性优势，对社会需求的准确定位与及 时调整。面对美国社会对教育薄弱地区弱势群体优质教师的 需求，TFA将组织的发展定位在“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学区” “少数族裔”“数学与科学科目”等方面，并积极采取措施， 适时调整，取得了积极的成效。TFA培养的教师也受到校方 一致好评，成为卓越教师的摇篮。由于TFA的教师补充机制 富有成效，TFA在参与教师补充中的积极作用已经得到广泛 的认可，成为促进基础教育师资均衡的有生力量。
在同样面临基础教育领域高质量教师补充需求的中国， 我国的民间组织要提高其参与基础教育教师补充的成效，就 要发挥灵活性特点，既服务于国内社会的发展需求，也考虑 不同地区、学科、种族和群体等方面的差异性。针对我国基 础教育的现实情况，我国已有的民间组织应该准备把握社会 对高质量教师补充的需求，在“农村地区”“西北地区”“少 数民族”“音体美科目”“留守儿童”等方面产生更大的作 为。这需要考虑社会对民间组织的期待，需要以相关数据调 查分析为基础，需要考虑本地实际发展情况。只有这样，才 能实现社会期待和产生更大的成效。不仅如此，在民间组织发展过程中，还要及时对组织发展情况进行评估，并根据各 地特点适当调整发展策略与实施路径。
（二）如何实现民间组织及其教师补充机制的特色发展 通过开发新的较长周期的教师补充项目，以及调整已有 项目的服务内容和形式，可以促进我国民间组织多样化与特 色化的发展。虽然我国参与基础教育领域的民间组织数目不 少，但是就目前已有的研究统计结果来看，服务周期在一年 以上的教师补充项目的民间组织在整个民间组织队伍中所 占的比重并不大。香港中文大学周慧泉教授对464个参与基 础教育的公益组织调查的结果显示，虽然有25. 65%的公益 组织提供教师补充项目，但相当一部分公益组织的教师补充 机制发展模式为假期短期支教，服务项目周期能在三个月以 上的比例仅占4. 74%。可见，我国的民间组织在参与基础教 育教师补充方面还有更大的潜力，可以开发更多的周期更长、 效果更显著的项目。
对更多的国内民间组织而言，打破干篇一律的现有雷同 模式极具挑战性。在这一方面TFA的做法具有借鉴性。TFA立 足于该组织的核心理念，将适合美国国情和民情的领导力理 论运用到其教师补充机制中，实现了组织的特色发展，同时 也增加了该组织在美国庞大的教育公益组织队伍中的竞争 力。借鉴TFA的做法，我国民间组织教师补充机制要形成具 有影响力的特色，需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是要形成组织特有 的核心理念、价值观和使命。二是在秉承组织的核心理念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传统和地方特色，将国内先进的学术理 论成果本土化，并运用到实践中。只有这样，国内民间组织 教师补充机制才能实现长远与深入的发展。
（三）如何提高优秀大学生的参与度 作为有二十余年历史的民间公益组织，TFA的教师补充 机制不但富有成效，而且近年来吸引愈来愈多大学毕业生的 申请加入。除了自身相对成熟和完备的运行机制，TFA通过 促进组织成员发展来维持其持久吸引力的经验值得借鉴。吸 引大批优秀大学毕业生参与支教是教育公益组织教师补充 机制质量的保证。
虽然我国从事教育的民间组织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 就已起步发展，到目前也形成一定规模和影响，但是目前这 些国内民间组织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对教育还不能起到 像TFA对教育那样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吸引志愿者教师方面。
以2014年为例，中国的“为中国而教”组织为中国农村地区 新输送200名志愿者教师，占当年中国补充教师总数目的0. 06%。在同一年，TFA新招募教师4，500名，占当年美国新招 募教师总数的2. 6%。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我国民间组织在教师补充方面的吸 引力与影响力仍不足。根据韩进主编的《中国教育年 鉴》,2004年到2009年六年间应聘到农村中小学当教师的大 学生占当年总毕业人数的比例不足3%。因为担心与就业冲突， 或认为支教经历对个人发展和以后就业没有帮助，许多有支教想法的应届毕业生对加入民间公益组织的教师补充队伍 望而却步。对此，要提高优秀大学生的参与度，就要加强民 间组织教师补充机制的吸引力，除了在外围上从政策、经济、 文化、心理多方面加强保障，做好政府，高校，科研单位和 社会的相关配套扶持，为志愿者教师提供制度保护，以及物 质、荣誉奖励，更需要教育公益组织自身采取措施，开发特 色培训课程，关注组织成员的成长与能力建设，让成员的教 育公益经历成为他们职业规划的助力。此外，我国民间组织 的教师补充工作也要重视打造品牌，加强国内外影响力。通 过对组织参与教师补充的成效的有力宣传，扩大组织的辐射 面，不仅要形成全国性的影响，也要让中国的民间公益事业 走出国门，传播到世界其他国家。当教育公益的经历成为人 生履历上的响亮标签，国内优秀大学生对民间组织的热情和 参与度自然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而民间组织的教师补充机制 也能在更大程度上发挥作用，进而也会促进各种社会力量为 教育提供更加有效和多样化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