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行为理论【论具身认知理论的课程与教学意蕴的关系分析】

论具身认知理论的课程与教学意蕴的关系分析

论具身认知理论的课程与教学意蕴的关系分析 一、传统认知理论的脉络及其教育症结 自启蒙运动以来,以笛卡尔主义的二元论统摄着近代 以来的知识研究,这种旨在强调身与心、主体与客体、肉体 与灵魂、知与行、精神与物质、事实与价值、理论与实践等 二者的分离、割裂以此来寻求理性主义、客观主义以及普遍 主义等。例如:笛卡尔提出人类自我并非是物质性的存在, 而是理智、心灵的实体与存在,两者彼此对立、互不决定。

休谟提出“两种知识”的理论,“人类理性的一切对象可以 自然分为两种,就是观念的关系和实际的事实。”[1]第一 种知识是指几何、代数、三角等科学,这种知识奠基于直觉 的确定性和论证的确定性,他们是不依赖于经验的,因而是 普遍必然的、明晰的。第二种知识关系到人们周围的事实, 它们是依赖于经验的,而是偶然的、不确定的。康德认为, 人类的一切知识都可以概括为纯粹知识与经验型知识,纯粹 知识不应该理解为“依赖于这个或者那个经验而发生的知识, 而是理解为绝对不依赖于一切经验而发生的知识……先天 知识中根本不掺杂任何经验性因素的知识叫做纯粹知识。” 经验知识是“仅仅后天地即通过经验才可能的知识。”[2] 杜威在分析之所以产生上述人类知识领域中身心、主客彼此 分裂时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人性本身具有逃脱不确定的风 险以及对确定性进行探寻的潜意识,恰恰“通过思维人们似 乎可以逃避不确定性的危险”,而由人类感官等身体网络所参与的“实践活动所涉及的乃是一些个别的和独特的情境, 而这些情境永不确切重复,因而对他们也不可能完全加以确 定。”[3]这便不难理解,人类身体、经验、实践以及行动 等势必会引发不确定的危险,而必然加以祛除、摒弃,其结 果伴随着这两者间不断的分离与对立,人类对知识的研究以 及真理的追寻便开始摒弃行动的参与、经验的内化以及实践 的价值等等。对此,波兰尼(M. Polanyi)也指出:“以主客 互相分离为基础的流行科学观,却追求——并且不惜代价的 追求——从科学中把这些热情的、个人的、个性的理论坚定 清除,或者至少要把它们的作用最大限度地减少到可以忽略 的附属地位。”[4]这就是说,“只有确定的事物才内在地 属于知识与科学所固有的对象。如果产生一种事物时我们也 参与在内,那么我们就不能真正认知这种事物,因为它是跟 随在我们的动作之后的而不是存在于我们的动作之前的。所 涉及行动的东西乃属于一种单纯猜测与盖然的范围,不同于 具有理性保证的实证。”[5] 桎梏于二元论知识哲学的影响,认知理论无论是信息 加工以及作为其改良主义的联结主义,人类的认知过程被定 义为对信息、符号等进行操作的计算程序,身体的生理结构、 活动图式以及感受经验等对认知研究毫无价值可言。例如:
信息加工理论将人类的信息加工过程与“计算机”相类比, 认知即是对符号或信息的加工、存储、提取以及使用过程。

联结主义深受大脑神经系统的启发建构出“人工神经网络”,力图体现大脑神经元的并行分布式加工和非线性的特征,其 研究目标从计算机信息加工的模拟转向人工神经网络的建 构,试图找寻认知是如何在复杂的联结和并行分布加工中得 以展开与生成。然而,以这两种认知理论为代表的传统认知 主义将大脑的认知过程简化为大脑之中抽象的符号运算过 程,身体仅是一个被动接纳、反映外界信息的刺激感受器、 行为效应器、中枢神经系统等。其实质在于将感觉信息转换 为神经冲动并传输给大脑,然后由大脑独自展开认知活动。

对此,正如有学者指出:“无论联结主义的研究风格与符号 加工模式多么迥然相异,两者在‘认知的本质就是计算’方 面是相同的,认知在功能上的独立性、离身性构成了二者理 论预设的基础。”[6]实际上,这种离身性的认知论具有法 国哲学家莫兰(E. Morin)所批判的分离(separation)、还原 (reduction)以及抽象(abstraction)等简单思维,[7]人的 心灵、心智遭以简化为对自然、世界的准确镜像,认知活动 在于摒弃、剔除“身”的具体层面即生理的参与及其抽象层 面即经验的嵌入,其终极意义在于内部符号(语词、心理表 征)完全符合外在的客观世界,由此最终实现“客观性(不以 人的意志为转移)、确定性(不会变化或比较稳定)、间接性 (是别人发现或发明出来的,自己不参与原初创造)、现成性 (由别人准备好的)。”[8]那么,课堂教学场域中,这种认 知理论势必造成理性至上、科学主义、客观主义、普遍主义 以及价值无涉的课程知识观的过度迷恋与过度信奉,这种课程知识观摒弃任何期间任何场域中教师与学生的个人知识、 实践体验、经验互动,教学自然而然异化为复制、再现、表 征既定的课程知识,这也成为了灌输论、讲授说等教学论内 在的认知理论与哲学认识论的凭依及其得以产生、滥觞的根 本缘由。

二、具身认知理论的谱系及其学术旨趣 二元论思维的认识论无疑帮助人们得以“客观”、“理 性”地面对世界,然而,因其自身思维的内在痼疾而引发种 种思想认识上的悖谬与实践领域中的迷惘,自19世纪以来诸 多哲学家纷纷对这种二元论认识论展开了严肃、尖锐的批评。

胡塞尔从现象学意义相关性的视角指出:“我们所谈论的世 界与主观被给予方式之间的相关性,将存在看作是意识的相 关项即看作是被感知、被回忆之物、被期待之物以及如此等 等。”[9]这就意味着,意义这一事项并非单纯来自于外部 世界,也并非是主观臆想或纯粹的自我经验统整,而是发生 于主体和外部世界相互对话的活动和过程。海德格尔提出 “在世存在”的概念以此诠释出主体与客体的界限是模糊的 以此冲击主客二元论,人对世界的认识是通过身体与周围的 世界不断交互作用而获取的。杜威指出人类经验的获得、问 题情境的解决依赖于我们自身的参与,即“心灵是一个参与 者,与其他事物交互发生作用。”[10]心理学领域皮亚杰和 维果斯基都提出过通过连续不断的同化与顺应,动作最终内 化为思维活动的认知理论。波兰尼则特意杜撰个体知识这一词汇,以此表达出每一项认识活动中,都具有一个知道什么 正在被识知的人的热情洋溢的贡献,即正在识知的人的“无 所不在的个人参与。”[11] 伴随着上述哲学认识论层面的突破,自上世纪八十年 代以来,当代认知理论实现了范式转型,并得到了实验心理 学、神经科学以及脑科学等大量实证、科学实验的推动。例 如:N. Jostrnarut和D. Lakens等学者实验证明身体负重情 况不仅影响被试对事物重要性的评价,而且也影响被试思维 上的努力程度。L. Williatms和J. Bargh等学者实验证明身 体的感受情况与人际关系之间的关联性。D. Havas等学者通 过对被试皱眉进行注射肌肉因肉霉素暂时麻痹后,发现被试 在阅读、理解“皱眉”相关句子时明显速度变慢,从而证明 认知的形成同身体的感觉运动系统有直接的联系。[12]S. Stepper和F. Strack等学者实验表明直立或瘫坐的身体状态 影响被试的情绪体验,由此进一步影响了工作的状态与成就。

J. Cacioppo和J. Priester等学者通过测试手臂向上弯曲与 向下弯曲的改变证实了身体动作可以导致态度和认知改变。

[13]实验不断验证认知活动并非单纯理性、封闭、抽象的活 动,而必然依赖于身体的生理结构以及身体的经验、经历所 拓植与参与。其学术旨趣至少体现以下三个层面:
三、具身认知理论的课程与教学意蕴 课程与教学的变革源于其认知理论根基的转变与置 换,如若没有对课程与教学所凭依的认知理论的连根拔起与彻底颠覆,显然,课程与教学的变革就仍会落入或复演往昔 的教育习俗。具身认知理论对课程与教学的意蕴体现为:
(一)具身认知理论引发了对课程本质观的反思 在传统认知理论的规约下,课程本质一般被认定为有 组织的教学内容、书面的学习计划以及预期的学习结果,三 种取向分别指向了课程的内容、计划以及结果,清晰表达出 课程即孤立固定、封闭静止的实体性存在,并由此作为固定 僵化、恒久不变的学习材料或学习程序而独立自洽于教师、 学生的自主认知与经验建构之外。杜威将这种课程认识论概 括为“旁观者式的认识论”,即“被知的东西是先在于观察 与探究的心理动作而存在的,而且他们完全不受这些动作的 影响。”[20] 伴随着具身认知理论对传统认知理论的彻底批判则 呼唤了对课程本质观的反思,传统认知理论视域中的那种客 观、普遍性取向的课程观日益难辞其咎,课程的本质与意义 则在于建立在教师、学生个人知识、生活史实、感受体悟、 经验经历基础上,在教师、学生与课程文本不断相互对话、 彼此互融的过程中,逐步生成、涌现或转化的个人履历或自 我实现。这便意味着教师与学生的个体经验、生活史等个体 知识取得了合法性的确认并统整在课程之中,伴随着教师、 学生以及学科知识的相互对话、合作中,不断转化螺旋地动 态生成,从而共同构成了课程发生与演化的知识基础。由此, “课程成为了一个过程——不是传递所(绝对)知道的而是探索所不知道的知识的过程,而且通过探索,师生共同‘清 扫疆界’从而既转变疆界也转变自己。”[21]从而,课程的 本质也从固定化、僵死性、实体性的旨趣逐步过渡、变革为 “强调自然、社会与他人对个体存在的意义,更加关注学生 的‘精神世界’、‘价值世界’与‘体验世界’,在自然、 社会、他者与自我的融合统一中探求知识的情境化意义” [22]的过程性、生成性以及复杂性的旨趣。

(二)具身认知理论提供了重建教学实践的契机 传统认知理论视域中的教学实践图景勾勒出防教师 (teacher-proof)与防学生(student-proof)的认识论,即教 师遵守既定、预设的方法对官方知识、法定课程进行技术性 灌输、程序性控制以及操作式压迫,学生的课程身份也异化 为了对公共知识的机械接受、线性填充以及简单占有,期间 教师与学生的教与学两个行为本身都面临着身心分裂、分离 的异化危机。怀特海(A. N. Whitehead)批评这种教学是诞 生“呆滞的思想”的根源,即这种教学传递的知识“仅为大 脑所接受却不加以利用,或不进行检验,或没有与其他新颖 的思想有机地融为一体。”[23] 然而,在具身认知理论看来:教学并非意味着剔除教 师与学生个人经验,机械习得知识,而是教师和学生共同合 作探究学科知识以及生活问题、合作建构思想与意义的过程, 彼此相互倾听与对话,共同创见自己的想法,从而实现自我 体验与经验分享的过程。这一过程就成为了“教师与学生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教师彼此之间在尊重独特性、欣赏差 异性的过程中合作创造知识的过程。”[24]美国心理学家莱 夫(J. Lave)将其概括为“教学即合法的边缘性参与”,学 生成为了课堂情景中的“合法”参与者,同时因为学生是在 逐渐成长为专家的学习过程中,不可能完全地参与所有活动, 而恰恰从部分地参与、边缘性地参与逐渐向完全参与过渡。

这样的教学实践“关键是它包含了‘参与’,把参与作为学 习‘实践文化’的一种方式……学习不是通过复制他人的作 品而进行的,也不是通过获得教学中所传递的知识而进行的, 而是在周边共同体的学习型课程中通过向心性的参与而发 生的。”[25]由此,具身认知理论为审视我国课堂教学方法、 教学方式等提供了重建的契机。

(三)具身认知理论呼吁课程与教学整合的价值诉求 受到传统认知理论的规约,课程与教学二者的关系也 同时受到二元论思维的束缚,其结果便是“课程成为学校教 育的实体或内容,它规定着学校教育‘教什么’,教学是学 校教育的过程或手段,它规定着学校教育‘怎样教’。课程 是教学的方向或目标,是在教学过程之前和教学情境之外预 先规定好的。”[26]课程与教学两者间的机械、线性的封闭 与割裂集中映射出身心、主客二元分离思维的延伸与拓展, 同时也反映出教育内容或教材与教育的过程与方法、教育目 的与手段两者之间的孤立与分离。那么,从具身认知理论的 角度有必要从身与心、主与客相互统一与共生的视角重新理解课程与教学的关系,其价值诉求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