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师范大学通识教育制度的建构的历史变迁
北京师范大学通识教育制度的建构的历史变迁 摘 要:通过梳理北京师范大学通识教育制度建构与变 迁的历程,可将其分为大学预科制度时期、高师教育转变与 师范大学改制时期、师范大学时期的学分制与自由选修制、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对大学课程的整理以及共同必修课程的 加强、全校公共选修课的重构时期、通识教育模式的当今探 索时期6个阶段。外来移植与本土化是北师大通识教育制度 产生的路径,政府强制性制度变迁是通识教育制度变迁的主 要动力,学者、国家和大学的共识诉求是通识教育制度重构 的主要方式。
中图分类号:
G6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8381(2013)02-0008-12 通识教育既是一种大学教育观,也是一种人才培养模式。
中国大学通识教育理念引入及制度构建的历史将近百年。虽 然通识教育像整个现代高等教育制度一样,都是移植和借鉴 于欧美国家的模式,但中国大学通识教育的历程与中国现代 民族国家的建构历程相契合,在不同历史阶段呈现不同的特 征。总体而言,中国大学通识教育是由知识精英、国家政权 和大学多方博弈,经由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路径,边移植 边本土化的共同结果。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之后,中国大学在重建通识教育(文化素质教育)的过程中,国家政策及精 英叙事起着决定性作用,而每所高校则根据本校传统及对通 识教育的理解发挥着自主力量,呈现不同的校际差别。通识 教育实施主体的多样性以及政策话语的模糊性,使得中国大 学通识教育在信度和效度上都有存疑。北京师范大学作为百 年名校,自京师大学堂师范馆时期即注重专与博的关系,其 百年来对通识教育的植入与创建,无疑是中国大学通识教育 一个十分经典的个案。本文将着重梳理北师大通识教育制度 变迁的历程及其背后的动因。
一、 高等师范教育的专与博及大学预科制度(1912年 前) 北京师范大学的历史应自1912年之前的京师大学堂师 范馆始。京师大学堂的仕学馆和师范馆是最早招收学生的两 个馆。而中学、西学教习多延请日本人。日本的中国学大师 服部宇之吉为师范馆的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他在师 范馆担任教育学、心理学、伦理学、日语的教习。他的中文 翻译是后来担任民国教育总长和北京师范大学校长的范源 廉。他主张中国应该培养自己的师资,而非一味地延请外国 教习,因此,他遴选30名中国学生到日本学习高等师范,以 期归国后能够成为大学教习。这是中国师范教育专业化的开 始。这一模式是从日本移植过来。然而,日本的现代教育是以德法为师:大学的理念与模式学习德国,而师范教育学习 法国。欧洲国家一直对美国的通识教育有很大的抵触,通识 教育在中学阶段即自行开展,而大学则是研究高深学术探索 真理的地方。因此,欧洲诸国的大学是专业性教育。法国大 革命以后,逐步建立起了由国家控制的师范教育制度,强调 师范人才的专精培养[1]。这一点在高等师范教育上体现 得尤为明显。享誉世界的巴黎高师就是在大革命时期建立的。
与法国和日本的师范教育一样,京师大学堂师范馆也注 重教师的专业训练,尤其强调教师技能的训练与道德的磨砺。
为了加强教师技能的培训,从日本借鉴来教育学、心理学、 伦理学的课程。但是与欧洲国家和日本不同的是,在中体西 用的思潮影响下,京师大学堂的培养目标融合了儒家传统教 育的通才思想。在张百熙拟定的《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中 写到:京师大学堂之所设,所以激发忠爱,开通智慧,振兴 实业,谨遵此谕旨,端正趋向,造就通才,为全学之纲领[2]。
同时,师范馆的修业年限为4年、两段。第一段1年,为公共 课程的修习时间,主要有人伦道德、群经流源所谓群经流源 是指于《钦定四库全书提要》经部内择其紧要数种之提要讲 其大要。经学大义、人伦道德都是以中国文化典籍为教学内 容,历史专指中国史。辨学的教学内容主要为演绎法、归纳 法、方法学总论,旨在逻辑思维的训练。、中国文学、东语、 英语、辨学、算学、体操。第二段3年,分为4个专业方向。依照师范馆的培养目标,师范教育最重要的任务在于“变化 学生气质,激发学生精神,砥砺学生志操”,“养成其良善 高明之性情”,使之“敦品养德,循礼奉法,言动威仪足为 楷模”[3]。因此,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除了 在公共课中占主要部分外,在各专业类别中也须3年一贯地 修习。
另外,师范馆虽然以1年为公共课阶段,3年为分类课阶 段,名义上具备了通识教育的形式。然而,仔细分析,1年 的公共课实质上是预科性质。清末民初,我国掀起兴办新学 的热潮,尽管颁布了一系列章程、法令以图规范学制,但是 由于我国当时特殊的社会状况,各省之间新学的发展依旧参 差不齐,学校各层级之间没能很好地衔接。因此,大学预科 就在“中学堂和大学堂没有衔接的特定条件下形成了”[4]。
到了1913年,新颁布的《高等师范学校规程》将这1年的公 共课程正式命名为预科,3年的分类科改名为本科。所以, 与其说这是为了给学生一个宽厚的知识基础,倒不如说为了 学生的专业教育而将之置于相同的起点。但在一定程度上, 大学预科承担起了扩展知识面,培养逻辑思维、方法意识, 发展学生道德品格的通识教育作用。我国的大学预科制度在 1922年新学制颁布以后逐渐取消。
虽然在1年公共课基础上的专业分流具备了通识教育的大义,但是师范馆分流以后的各专业之间是相互独立互不联 系的,较之通识教育讲求的融通更差了一层意思(参见图1、 图2)。
由图可见,通识教育强调基础课程之后的各专业之间是 相互融通的。这种融通一方面通过教学得以体现,这也是为 何哈佛大学的通识课程要由该领域著名的教授学者来担任 的原因;
另一方面通过课程设置而体现出来。而若要实施通 识教育,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专业的设置应当广泛,即 学科的充分分化是其前提。在19世纪英国哲学家斯宾塞设计 第一个学科分类之前,学科之间的界限并不明确,所学的科 目有限,在各专业之间存在着天然的联系。随着人类知识的 进步,学科分化加剧,随之出现了古典与实科、人文与科学、 科技理性与人文关怀之间的矛盾。在19世纪的美国,通识教 育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解决这一危机。它融合了古典 课程以及新兴的实科课程,调和了专精与广博的矛盾,兼顾 了大学的文化保存功能和科学研究功能。
第二,各专业之间加强必要的沟通与联系。这就要求 一种合理的教学管理制度将为数众多的课程和专业有机地 联系起来,使之成为一个整体,不管哪个专业的学生,所学 的课程都包含有一定分量的共同课程,与此同时,应当保证 学生所修习的课程能够平等地计算。这就引发了选修制以及 学分制这两项重要的教学管理制度的出现。从这两个角度讲,北京师范大学初创时期的通识教育可谓任重道远。师资的建 设、校内设施的完备、校风学风的建设、各项教学管理制度 的完善等都是当务之急。
二、 高等师范教育模式的转变与师范大学的改制(1912 —1921年) 北京师范大学通识教育的肇始端赖陈宝泉、李建勋、范 源廉这3位对北高师的现代化发展具有奠基作用的校长。其 中,陈校长于1912—1921年担任北高师的校长,历时最长, 改革也最有力。他锐意革新,力促高师改为师范大学,贡献 卓越,其地位之于北高师丝毫不减蔡元培之于北大,郭秉文 之于南高师。
陈先生少年有志,曾加入康有为发起的强学会,后协助 严修创办天津师范讲习所,被保送到日本专攻速成师范科。
由于这一时期对于清末教育政策的沿袭以及陈先生个人的 留日经历,使得北高师的办学模式深受日本师范教育的影响, 北高师的师范教育也因此有了“日本模式”之称[5]92。
陈校长的教育思想深受日本的影响,是德智体三育论的 有力提倡者。他在《国民必读》这样的通俗读物上撰写了《说 德育》、《说体育》、《说智育》3篇文章。陈先生注意到 了专长与普及之间的关系,他认为高师所培养的人才必须具 有专长,但又不是呆板的人,是智识丰富的人,是有道德的 人,是通人。“青年学子埋头科学,不能博闻多识,流于洋 八股一派者,亦于生活上不无凿枘。古今所谓通人者,大抵皆常识丰富之人。”[6]32 他上任北高师校长不久,便着手制订了《北京高师规程》、 《北京高师五年计划书》等,规划了北高师未来几年的发展 蓝图。陈校长力图扩大北高师的规模,促成“高师改大”。
他依照日本高等师范学校的成规扩充系科,本科由原京师优 级师范学堂的英语、理化二部逐渐扩充为国文、英文、史地、 数理、理化、博物6部[6]72。陈校长延请大量著名学者来 校任教,由于自身的留学经历,陈校长更倾向旅日学者,同 时从北京大学间聘了一些留学欧美的学者。如史学家王桐龄、 地质学家丁文江和翁文灏、文字学家钱玄同、社会学家陶孟 和、语言文字学家黎锦熙、经济学家马寅初、教育家许寿裳 和李建勋等。这些学者的到来为这一时期的北高师营造了自 由活跃的学术氛围。经过这一番调整,北高师遂具备了大学 的内涵,亦具备了“卒蔚成此全国最大高等师范之基础”[7]。
这就奠定了北高师实施通识教育的物质条件。
依照旧俗,北高师依旧设1年的预科,修各系科之共同 科目及本科预备课程。这些预科课程包括伦理学、国文、英 语、数学、论理学、图画、乐歌、体操[8]。从通识的角 度看,这些课程并不比1904年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中所 规定的预科课程涵盖更广,二者均涉及思维训练、语言训练、 道德训练、数学能力训练等方面。然而,由伦理学代替人伦 道德,由国文代替中国文学,由论理学代替辨学,由数学代 替算学,这不仅仅是课程名称的变化,在课程内容上也体现了现代教育的理念与宗旨。以伦理学代替人伦道德为例,人 伦道德讲的是封建礼义尊卑之序,而伦理学则讲授现代国民 与国家、社会、家庭以及人类责任的关系。这一系列的置换 表明了我国高师的课程体系向现代化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取 消群经源流进一步弱化了中国传统教育的影响,所培养的人 才亦不会赐予进士出身,而是名副其实的中小学教员、教育 行政人员。
此时师大预科的保留并非出于所招收学生的基础参差 不齐,而是为“储备入本科之程度而设,初以科目相同各科 皆合班教授,第预科志愿各殊,而以同一科目教之”[6] 72。因此,预科的设置成为了提升高等师范学校教学质量的 重要措施。而事实上,提高高师的教育质量一直是陈校长致 力之事。高师改大便是提高高师培养质量的体现。无怪乎后 来来华演讲的美国教育家孟禄称赞道:师大毕业生之学识方 面,教授管理训育方面,皆可与美国大学毕业生又进教育院 研究二年之学生相比[5]77。
与此同时,北高师各部均设有学会,经常组织学生练习 公开讲演,由各部主任负责指导学生,并将学生的讲稿交由 杂志刊登。学校每年均有参观、远足的事宜,史地、博物两 部还要组织旅行,毕后须提交报告。
1912—1922年的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在陈宝泉的治理下 稳步地朝向现代化的方向发展。在陈校长执掌北高师的后期, 他遍访欧美教育,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1919年他上书北洋政府教育部,建议改革全国的师范教育,主张建立师 范大学。这一举措可以看作是我国高等师范教育的转向,即 美国的开放式师范教育模式正在逐渐地取代日本封闭式的 师范教育模式。而事实上陈校长的治校风格也越来越受到了 蔡元培的影响,他一改以往较为保守的思想[9],转而变 得自由包容,他竭力说服在北大任教的教师来北高师兼职。
他在1919年考察美国教育期间,会见了大批的留美学生,邀 请他们回国后能够执教北高师。其中包括他的继任者李建勋。
也正是李建勋完成了他高师改大的心愿。
高师改大,就是要将高等师范学校升格为师范大学(如 北京师范大学),或者升格为综合性大学(如由南高师升格 的东南大学),并在综合性大学里成立师范学院或称教育学 院,师范教育改由大学承担,各个学院的学生若想成为教师 只要修完本科的课程然后到教育学院修习一定的教育学、心 理学课程即可。这是典型的美国模式,即开放式教师培养模 式。这一做法的好处在于将教师的培养权利交给大学,这样 一来,所培养的教师由于本科接受的是综合大学的教育,其 知识面更加广阔,专业知识更加精深,有助于提高师范教育 的质量。
陈校长在师大9年,对于师大系科的完善、图书馆及教 学楼等设施的建设、校风学风的建设、办学模式向美国转向 均有卓著的贡献。他为北高师的发展奠定了各项事业的基础, 包括通识教育。三、 高师改大后的学分制和自由选修制(1922—1928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