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贾平凹的散文

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

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 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篇一:好读书 好读书就得受穷。心用在书上,便不投机将广东的服装贩到本市来赚 个大价,也不取巧在市东买下肉鸡针注了盐水卖到市西;车架后不会带单位几根 铁条几块木板回来做做沙发,饭盒里也不捎工地上的水泥来家修个池。钱就是那 几张没奖金的工资,还得抠着买涨了价的新书,那就只好穿不悦人目的衣衫,吸 让别人发呛的劣烟,大路菜,骑没铃的车。但小屋里有四架五架书,色彩之斑斓 远胜过所有电器,读书读得了一点新知,几日不吃肉满口中仍有余香。手上何必 戴那么重的金银,金银是矿,手铐也是矿嘛!老婆的脸上何必让涂那么厚的脂粉, 狐狸正是太爱惜它的皮毛,世间才有了打猎的职业!都说当今贼多,贼却不偷书, 贼便是好贼。他若要来,钥匙在门框上放着,要喝水喝水,要看书看书,抽屉的 作家证中是夹有两张国库券。但贼不拿,说不定能送一条字条:“你比我还穷!”300 年后这字条还真成了高价文物。其实,说穷也不是穷到要饭,出门还是要带10 元钱的,大丈夫嘛,视钱如粪土,它就只能装在鞋壳里头。

好读书就别当官。心谋着书,上厕所都尿不净,裤裆老是湿的,哪里 还有时间串上级领导的家去联络感情也没有钱,拿什么去走通关关卡卡即使当官, 有没有整日开会的坐功签发的文件上能像在新书上写读后感一样随便或许知道 在顶头上司面前要如谦谦后生,但懒散惯了,能在拜会时屁股只搭个沙发沿儿也 懂得猪没架子都不长,却怎么戏耍成性突然就严肃了脸面谁个要整,要防谁整, 能做到喜怒不露于色何事得方何事得圆,能控制感情用事读书人不反对官,但读 书人当不了好官,让猫拉车,车就会拉到床下。那么,住楼就住顶层吧,居高却 能望远,看戏就坐后排吧,坐后排看不清戏却看得清看戏的人。不要指望有人来 送东西,也不烦有人寻麻烦,出门没人见面笑,也免了有朝一日墙倒众人推。

好读书必然没个好身体。一是没钱买蜂王浆,用脑过度头发稀落,吃 咸菜牙齿好肠胃虚寒;二是没权住大房间,和孩子争一张书桌,心绪浮躁易患肝 炎;三是没时间,白日上班,晚上熬夜,免不了神经衰弱。但读书人上厕所时间 长,那不是干肠,是在蹲坑读书;读书人最能忍受老婆的咕囔,也不是脾性好, 是读书入了迷两耳如塞。吃饭读书,筷子常会把烟灰缸的烟头送到口里,但不易 得脚气病,因为读书时最习惯抠脚丫子。可怜都是蜘蛛般的体形,都是金鱼似的 肿眼,没个倾国倾城貌,只有多愁多病身。读书人的病有治其病的药,药不在《本 草》而直接是书,一是得本性酷好之书,二是得急需之书,三是得未见之书。但这药医生常不用,有了病就让住院,住院也好,总算有了囫囵时间读书了。所以, 约伙打架,不必寻读书人,那鸡爪似的手没四两力;要欺负也不必对读书人,老 虎吃鸡不是山中王。读书人性缓,要急急不了他,心又大,要气气不着,要让读 书人死,其实很简单,给他些樟脑丸,因为他们是书虫。

说了许多好读书的坏处,当然坏处还多,譬如好读书不是好丈夫,好 读书没有好人缘,好读书性情古怪。但是,能好读书必有读书的好,譬如能识天 地之大,能晓人生之难,有自知之明,有预料之先,不为苦而悲,不受宠而欢, 寂寞时不寂寞,孤单时不孤单,所以绝权欲,弃浮华,潇洒达观,于嚣烦尘世而 自尊自重自强自立不卑不畏不俗不谄。说到这儿,有人在骂:瞧,这就是读书人 的酸劲了,为什么不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呢真是阿Q精神喽!这骂得好, 能骂出个阿Q,来,便证明你在读书了,不读书怎么会知道鲁迅先生曾写过个阿 Q呢!因此还是好读书者好。

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篇二:静虚村记 如今,找热闹的地方容易,寻清静的地方难;找繁华的地方容易,寻 拙朴的地方难,尤其在大城市的附近,就更其为难的了。

前年初,租赁了农家民房借以栖身。

村子南九里是城北门楼,西五里是火车西站,东七里是火车东站,北 去二十里地,又是一片工厂,素称城外之郭。奇怪台风中心反倒平静一样,现代 建筑之间,偏就空出这块乡里农舍来。

常有友人来家吃茶,一来就要住下,一住下就要发一通讨论,或者说 这里是一首古老的民歌,或者说这里是一口出了鲜水的枯井,或者说这里是一件 出土的文物,如宋代的青瓷,质朴,浑拙,典雅。

村子并不大,屋舍仄仄斜斜,也不规矩,像一个公园,又比公园来得 自然,只是没花,被高高低低绿树、庄稼包围。在城里,高楼大厦看得多了,也 便腻了,陡然到了这里,便活泼泼地觉得新鲜。先是那树,差不多没了独立形象, 枝叶交错,像一层浓重的绿云,被无数的树桩撑着。走近去,绿里才见村子,又 尽被一道土墙围了,土有立身,并不苫瓦,却完好无缺,生了一层厚厚的绿苔, 像是庄稼人剃头以后新生的青发。

拢共两条巷道,其实连在一起,是个“U”形。屋舍相对,门对着门,窗对着窗;一家鸡叫,家家鸡都叫,单声儿持续半个时辰;巷头家养一条狗,巷尾 家养一条狗,贼便不能进来。几乎都是茅屋,并不是人家寒酸,茅屋是他们的讲 究:冬天暖,夏天凉,又不怕被地震震了去。从东往西,从西往东,茅屋撑得最 高的,人字形搭得最起的,要算是我的家了。

村人十分厚诚,几乎近于傻味,过路行人,问起事来,有问必答,比 比划划了一通,还要领到村口指点一番。接人待客,吃饭总要吃得剩下,喝酒总 要喝得昏醉,才觉得惬意。衣着朴素,都是农民打扮,眉眼却极清楚。当然改变 了吃浆水酸菜,顿顿油锅煎炒,但没有坐在桌前用餐的习惯,一律集在巷中,就 地而蹲。端了碗出来,却蹲不下,站着吃的,只有我一家,其实也只有我一人。

我家里不栽花,村里也很少有花。曾经栽过多次,总是枯死,或是萎 琐。一老汉笑着说:村里女儿们多啊,瞧你也带来两个!这话说得有理。是花嫉 妒她们的颜色,还是她们羞得它们无容但女儿们果然多,个个有桃花水色。巷道 里,总见她们三五成群,一溜儿排开,横着往前走,一句什么没盐没醋的话,也 会惹得她们笑上半天。我家来后,又都到我家来,这个帮妻剪个窗花,那个为小 女染染指甲。什么花都不长,偏偏就长这种染指甲的花。

啥树都有,最多的,要数槐树。从巷东到巷西,三搂粗的十七棵,盆 口粗的家家都有,皮已发皱,有的如绳索匝缠,有的如渠沟排列,有的扭了几扭, 根却委屈得隆出地面。槐花开放,一片嫩白,家家都做槐花蒸饭。没有一棵树是 属于我家的,但我要吃槐花,可以到每一棵树上去采。虽然不敢说我的槐树上有 三个喜鹊窠、四个喜鹊窠,但我的茅屋梁上燕子窝却出奇地有了三个。春天一暖 和燕子就来,初冬逼近才去,从不撒下粪来,也不见在屋里落一根羽毛,从此倒 少了蚊子。

最妙的是巷中一眼井,水是甜的,生喝比熟喝味长。水抽上来,聚成 一个池,一抖一抖地,随巷流向村外,凉气就沁了全村。村人最爱干净,见天有 人洗衣。巷道的上空,即茅屋顶与顶间,拉起一道一道铁丝,挂满了花衣彩布。

最艳的,最小的,要数我家:艳者是妻子衣,小者是女儿裙。吃水也是在那井里 的,须天天去担。但宁可天天去担这水,不愿去拧那自来水。吃了半年,妻子小 女头发愈是发黑,肤色愈是白皙,我也自觉心脾清爽,看书作文有了精神、灵性 了。

当年眼羡城里楼房,如今想来,大可不必了。那么高的楼,人住进去, 如鸟悬案,上不着天,下不踏地,可怜怜掬得一抔黄土,插几株花草,自以为风光宜人了。殊不知农夫有农夫得天独厚之处。我不是农夫,却也有一庭土院,闲 时开垦耕耘,种些白菜青葱。菜收获了,鲜者自吃,败者喂鸡,鸡有来杭、花豹、 翻毛、疙瘩,每日里收蛋三个五个。夜里看书,常常有蝴蝶从窗缝钻入,大如小 女手掌,五彩斑斓。一家人喜爱不已,又都不愿伤生,捉出去放了。那蛐蛐就在 台阶之下,彻夜鸣叫,脚一跺,噤声了,隔一会儿,声又起。心想若是有个儿子, 儿子玩蛐蛐就不用跑蛐蛐市掏高价购买了。

门前的那棵槐树,唯独向横里发展,树冠半圆,如裁剪过一般。整日 看不见鸟飞,却鸟鸣声不绝,尤其黎明,犹如仙乐,从天上飘了下来似的。槐下 有横躺竖蹲的十几个碌碡,早年碾场用的,如今有了脱粒机,便集 在这里,让人骑了,坐了。每天这里人群不散,谈北京城里的政策, 也谈家里婆娘的针线,谈笑风生,乐而忘归。直到夜里十二点,家家喊人回去。

回去者,扳倒头便睡的,是村人,回来捻灯正坐,记下一段文字的,是我呢。

来求我的人越来越多了,先是代写书信,我知道了每一家的状况,鸡 多鸭少,连老小的小名也都清楚。后来,更多的是携儿来拜老师,一到高考前夕, 人来得最多,提了点心,拿了水酒。我收了学生,退了礼品,孩 子多起来,就组成一个组,在院子里辅导作文。村人见得喜欢,越发 器重起我。每次辅导,门外必有家长坐听,若有孩子不安生了,进来张口就骂, 举手便打。果然两年之间,村里就考中了大学生五名,中专生十名。

天旱了,村人焦虑,我也焦虑,抬头看一朵黑云飘来了,又飘去了, 就咒天骂地一通,什么粗话野话也骂了出来。下雨了,村人在雨地里跑,我也在 雨地跑,疯了一般,有两次滑倒在地,磕掉了一颗门牙。收了庄稼, 满巷竖了玉米架,柴火更是塞满了过道,我骑车回来,常是扭转不及, 车子跌倒在柴堆里,吓一大跳,却并不疼。最香的是鲜玉米棒子,煮能吃,烤能 吃,剥下颗粒熬稀饭,粒粒如栗,其汤有油汁。在城里只道粗粮难吃,但鲜玉米 面做成的漏鱼儿,搅团儿,却入味开胃,再吃不厌。

小女来时刚会翻身,如今行走如飞,咿哑学语,行动可爱,成了村人 一大玩物,常在人掌上旋转,吃过百家饭菜。妻也最好人缘,一应大小应酬,人 人称赞,以至村里红白喜事,必邀她去,成了人面前走动的人物。而我,是世上 最呆的人,喜欢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思想,静静地作文。村人知我脾性,有了新鲜事,跑来对我叙说,说毕了,就退出让我写,写出了,嚷着要我念。我念得忘 我,村人听得忘归;看着村人忘归,我一时忘乎所以,邀听者到月下树影,盘脚 而坐,取清茶淡酒,饮而醉之。一醉半天不醒,村人已沉睡入梦,风止月瞑,露 珠闪闪,一片蛐蛐鸣叫。我称我们村是静虚村。

关于贾平凹的人生哲理散文篇三:相思 一个盒子,是原竹做成的,竹节的部分截下来,打磨,雕琢,玲珑剔 透得万般可爱了,上边装一块活动的玻璃,这便是你的珍藏了。下了班,或者吃 着饭,或者要睡觉去,这盒子就放在你的手心,你屏住气,专注地凝视,高度的 近视使你不得不贴得盒子那么近,以至口鼻的热气在玻璃上哈出一层水珠。盒子 里边是一只蟋蟀,长长的腿,细细的触须,但比蟋蟀小多了,小到了五倍,十倍, 浑身金黄,像是一片跃动的金砾。于是,你不自觉地就哼起评弹调来,在这漠漠 的戈壁滩上,空气的流通是没有任何阻碍的,评弹调就游丝一般的,铮铮飘远。

唉,你是个粗糙的人,那额角,那鼻头,那方方的下巴颏子,使人想 象着本不是长出的,是用斧子砍出来的,除了两个眼镜片子,你身上还有闪亮的 物件吗头发总是乱的,胡子被剪刀铰得七长八短,你应该是一个放形骸外的角色, 竟偏偏玩这种玩意儿! 你说,这是黄蛉,是你从老家带来的。

这使人多么不理解!你的老家在苏州,苏州,是何等样一个美妙的地 方啊,你生在那里,长到十九岁,大学毕业后就到大西北来了。大西北是寸草不 生的玄武岩山,是有孤烟直长的大沙漠,你是学地质的,帆布做成的偌大的地质 挎包在肩上,你已经奔波了二十年。二十年的帐篷,在沙山沙海里,犹如一叶小 舟,冷月弯弯地照着,苏州城外的寒山寺的钟声,是能“夜半到客船”吗妻子,那 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望着你,相思的网撒满了脸面,她在打捞着远去的一颗 爱的心。你每年回去一次,每一次在门前植一丛慈竹,但是,你又走了,留给她 的是一丛一丛竹叶的“个”字。孩子已经六岁了,他的记忆里,你只是一个照片上 的平面人,他在你植的竹园里喊着“爸爸”,你不能回答,你的竹园里却生殖了无 穷无尽的黄蛉,它们在鸣叫着,“”的,那是你的神经,是你的精灵,是你的乡思 乡音。所以,她捉住一只,装在这精巧的盒子里,在你再一次回去的时候,送给 了你吗 你拥抱着你的妻子,吻着你的儿子,求他们宽恕你,但你还是又一次 走了,你说:“祖国需要金子,大西北的沙漠里是有金子的,等十个金矿找到, 我就回来了!” 一个竹子做成的盒子,一个盒子里装着的黄蛉,便和你从苏州出发,八千里路云和月,你们一起生活在了大西北。

你或许冷了不知道添衣,热了不知道减衣,但你却明明白白提醒自 己:黄蛉的生存是要有一定的温度的。冬天里,大家坐在钻机下休息,都点着烟 吸,你不会吸烟,就从怀里掏出黄蛉来看。这黄蛉盒子你不装在贴身的衬衣兜里, 你担心体温会热坏它,你又不肯装在大衣的外兜,害怕风寒冻坏,你花费了三个 钟头,拙手拙脚地在大衣内侧大针脚缝一个小口袋。夜里,一盏孤灯伴着你,你 画着图纸,鉴定着矿石,你常常把吃饭忘掉了,当炊事员送来晚饭,你总是疑惑 地说:“我还没吃饭吗”但你忘不了给黄蛉喂食,它只吃苹果,每次只削切豆粒大 一点放在里边,这苹果却同你的仪器、书籍一样重要,你是专意让人从内地带买 来的。

现在,七斗星已经斜了,银河里风平浪静,你要睡下了,你便要将黄 蛉盒子轻轻放在枕头底下,并不是枕头底下,你怕枕头的重量压了它。往被窝里 放,又怕被窝热气烫了它。你用枕巾盖住,放在你的脖子下。这是你最惬意的时 候,万籁俱寂,你,听见了黄蛉的“”声,那是世界上最微弱的声音,也是最清脆 的音乐,是金石之响,是心律之韵。你于是就入了梦里。

啊,你是梦见了你的妻子吗梦见了你的儿子吗在这么深的夜里,月光 静泻,风儿没有起,狗儿没有咬,你的妻子打着灯笼正站在竹园边上,你的儿子, 蹑手蹑脚进了竹园,竹叶上的露珠滑下来,落在他的头上,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 服,像一个幽灵,往竹丛里走。立即,无数的黑点溅满了他的全身,他快活地大 叫,你的妻子就跑来,用一只玻璃杯子,对着那白衣上的黑点一罩,黑点便弹进 去,一只黄蛉就捉在儿子手中拎着的土瓷罐里了。

他们捉了好多好多的黄蛉,母子围着土瓷罐,就听着那“”的生命之歌。

妻子说:“这歌子是唱给你爸爸的,这歌子在召唤着你的爸爸。” 于是,在你的脖子下,在你的耳膜下,“”的声音叫得更响了,更清了, 你听见了这爱情的召唤,这家庭的召唤。

第二天早上,你爬起来,背起帆布 做成的偌大的地质包,你又去找金子了。你依稀还记得夜里的梦,说:“是的, 我是要回去的,要回去就得加紧我的工作!” 写于1984年2月21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