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章散文
刘成章散文 刘成章散文_刘成章短篇散文：乡野短笛 飘香的菜园这个县城的冬天，特别是冬天的傍晚，由于家家户户都在 煨炕，街上，城郊，到处都弥漫着单调的柴烟气息。夏天便不同了，这时候，统摄四野的柴烟气息几乎荡然无存，代之而 来的是令人沉醉的气息。这气息是丰富的，多变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微妙的。
紧贴着县城，是一片又一片菜园，沿着它的田埂朝前走，细细的香气 飘游着，悄然抒动你的心灵，但你搞不清它是从什么菜上发出来的。你又朝前走， 另一种香气如，乱蜂般密匝匝袭来，它香得那么浓郁，但你依然不明白它起自何 处。你再朝前走，叉会闻到非常好闻的呛呛儿的香气，它使你几近飘然欲仙，是， 你仍旧困惑，惆怅，你仍旧寻觅：不出它的确切源头。际只知道：莴笋、刀豆、 黄瓜、大蒜、香菜、西红柿、莲花白......都不甘寂寞·都在散发着自己的异香。这， 使你忽然生出奇异的遐想了。你仿佛看见了亭台楼阁。你不但闻到脂粉香水的味 道，还似乎听到一阵又一阵女子们的笑声。你恍若看见舞起的长袖了，菜园的主 人肯定是有着这样的遐想的。不然，他为什么落。
在地边，和西红柿拉起话了你看，他们拉得多么亲热! 刘成章散文_刘成章短篇散文：蔓子上的触须 黄瓜、丝瓜、刀豆、葡萄的蔓子上，都长有触须--纤细，嫩绿，近乎 透明，又往往卷曲成几个弯儿。它虽是植物的肢体，却像会思想，又好像长着眼 睛，在一片未知的世界中寻觅着什么。
此刻，我的眼前，是。棵丝瓜的触须。
阳光下，它总在窥探方向。当你稍不留意，它就改变了样子，卷成另 外一种形状，有时它把脑袋伸得老远老远，身子便在风中摇晃。要是觉察到没有 希望，便将脑袋探往别韵地方去。阳光更加明丽的时候，它变幻不定的身姿也愈 来愈美。时而像颤动的弹簧，时而如凌空的鞭影;时而像滑涓细流，时而如鸣禽 的令人陶醉的啭音--就以这样多变的形象，不知疲倦地活动着。但它的努力总是落空。有一回，它以为一块僵硬的石头就是前进的坦 途，拚命绕将上去，结果伤了自己的身骨。然而它不发一声叹息，又满怀美丽的 憧憬，坚定而执著地另觅方向。我同情它，并在它身边立了一根竿子。
它立即转过身来，向这边移动。触到了竿子，它颤栗着，立即缠了上 去，紧紧地。
我理解它的心情。我知道它不久便可以牵引着整条蔓子，一圈一圈地 爬上顶端，眺望远方。
冬日的春，色冬日的旷野，就没有春色了吗天上没云，太阳红红的， 挺暖和。山山洼洼，铺着_一层积雪，但不厚。西北风恣意乱砍的刀鲥也入鞘了。
这时候，纵横交错的大路小路，不绝人迹。其中，也有些两三人厮跟着行走的农 妇和娃娃，他们脚步匆匆，胳膊上挎着篮篮。
春色，就在那篮篮里面。
啧喷!紫的茄子，红的西红柿，绿的顶着花儿的黄瓜，还有莲花，还 有青蛙和蝈蝈儿，真是春意盎然。
但由于茄子、黄瓜等东西都很小，用时髦语言来说是微型的，才使路 人醒悟过来：却原来是用白面制成! 这些东西都连着一个大圆饼，圆饼下又依次连着两个更大的圆饼，圆 饼的周围又都缀着一些纹饰。这叫"曲联"，是蒸出来的。
送"曲联"的农妇和娃娃;一天可以遇见好多。"曲联"，给寂寥的冬日的 旷野，增添了多少春色!"曲联"多是送给过满月的婴儿的。最美的春色，是婴儿 的笑容。
这样的诗意 一条贴在山上的公路，先是怯怯地迂回，东绕西拐，然 后鼓足了勇气，照直冲下，无声无响地落在山底;就在那一落的时候，却又倏地 转个直角，一往无前地朝城里跑去了。
公路上的车辆，全都跟着公路变幻它们的神气。
现在，就从转直角的地舅朝上看吧，很有诗意，很能给人以美感。汽 车、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有的单走，有的并行，接二连三，一溜一串，一个嵫一个恢一个此一个跑得痛畅。飞着，流着。激溅着，像从天上下来，像瀑布 一样倾泻。这情景，是颇有气势，颇为壮观的了。
但落在山底，要转直角了，车辆却不像公路那么来得惬意。它们常常 就和城里来的车辆相撞了。
有一天，我看见那儿围一堆人，再看，一辆自行车的前轮扭成了麻花， 地上滚个筐子，鸡蛋成了黄汲汲的一滩。旁边坐个小伙子，灰溜溜的，手碰破了， 腿也跌伤了。
还好，没出人命。
但他是侥幸的。每年在这儿撞出花红脑浆的，何止个五个! 看来，不是凡有诗意的地方，都是值得赞美的。有时候，诗意中就隐 藏着触目惊心的不幸。--君切记! 急哭了的孩子 蓦地听到孩子的哭声。寻声走去，坡下有两头啃嚼青草的 "黄牛，旁 边站着一个很小的孩子。
我踩着陡陡的草坡，来到孩子跟前。这孩子真小，顶多6岁吧;他穿得 很新，右手拿着一条梆枝儿，眼眸的泪珠就像草丛中的小白花。问他为什么哭， 他只怯怯地扑闪着眼睛，什么也不说。可是，当我刚走开几步，他又哇哇地哭了。
我看见他边哭边用柳枝儿抽打着那两头牛。我这下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要 把牛赶回去，可是牛恋着青草，只顾低头吃着，硬是不走，把他急哭了。
我打算帮他去赶牛。正欲动步，那边畔上出现一个农妇。只见孩子喊 了一声"妈"，畅开声儿大哭起来，那哭声中全是委屈。农妇朝我笑了笑，然后去 安慰孩子。她对孩子说：
"我娃乖，我娃甭哭!等收了麦，妈给你买一大摞花花书，还买一架小 飞机!" 我看看大片麦田，麦子不是一般所见的绿色，而是泛着一层灰蓝色的 光芒，有如街上见到过的一种高档布料。难怪这农妇怀着美丽的憧憬。农妇给孩子擦干了眼泪，孩子不哭了。她娘俩赶着牛走去，一边还拉 着话儿。一头黄牛大概心里特别高兴，想抒发它的感情，于是，仰起脑袋，叫出 了一串杏子般耐人回味的声音。
刘成章散文_刘成章短篇散文：安塞腰鼓 一群茂腾腾的后生。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高粱地。他们朴实得就像那片 高粱。咝溜溜的南风吹动了高粱叶子，也吹动了他们的衣衫。他们的神情沉稳而 安静。紧贴在他们身体一侧的腰鼓，呆呆地，似乎从来不曾响过。
但是看! 一捶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百十个斜背响声的后生，如百 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 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烁的瞳仁;斗虎一 样，是强健的风姿。黄土高原上，爆出一场多么壮阔、多么豪放、多么火烈的舞 蹈哇--安塞腰鼓! 这腰鼓，使冰冷的空气立即变得燥热了，使恬静的阳光立即变得飞溅 了，使困倦的世界立即变得亢奋了。
使人想起：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使人想起：千里的雷声万里的 闪! 使人想起：晦暗了又明晰、明晰了又晦暗、尔后最终永远明晰了的大 彻大悟! 容不得束缚，容不得羁绊，容不得闭塞。是挣脱了、冲破了：撞开了 的那么一股劲! 好一个安塞腰鼓! 百十个腰鼓发出的沉重响声，碰撞在四野长着酸枣树的山崖上，山崖 蓦然变成牛皮鼓面了，只听见隆隆，隆隆，隆隆。百十个腰鼓发出的沉重响声， 碰撞在遗落了一切冗杂的观众的心上，观众的心也蓦然变成牛皮鼓面了，也是隆 隆，隆隆，隆隆。
隆隆隆隆的豪壮的抒情，隆隆隆隆的严峻的思索，隆隆隆隆的犁尖翻起的杂着草根韵土壤，隆隆隆隆的阵痛的发生和排解...... 好一个安塞腰鼓! 后生们的胳膊，腿，全身，有力地搏击着，疾速地搏击着，大起大落 地搏击着。它震撼着你，烧灼着你，威逼着你。它使你从来没有如此鲜明地感受 到生命的存在、活跃和强盛。它使你惊异于那农民衣着包裹着的躯体，那消化着 红豆角角老南瓜的躯体，居然可以释放出那么奇伟磅礴的能量! 黄土高原啊，你生养了这些元气淋漓的后生;也只有你，才能承受如 此惊心动魄的搏击! 多水的江南是易碎的玻璃，在那儿，打不得这样的腰鼓。除了黄土高 原，哪里再有这么厚、这么厚的土层啊! 好一个黄土高原!好一个安塞腰鼓! 每一个舞姿都充满了力量。每一个舞姿都呼呼作响。每一个舞姿都是 光和影的匆匆变幻。每一个舞姿都使人颤栗在浓烈的艺术享受中，使人叹为观止。
好一个痛快了山河、蓬勃了想象力的安塞腰鼓!愈捶愈烈!形体成了沉 重而又纷飞的思绪! 愈捶愈烈!思绪中不存任何隐秘! 愈捶愈烈!痛苦和欢乐，生活和梦幻，摆脱和追求，都在这舞姿和鼓 点中，交织!旋转!凝聚!奔突!辐射!翻飞!升华!人。成了茫茫一片;声，成了茫茫一 片...... 当它戛然而止的时候，世界出奇地寂静，以致使人感到对她十分陌生 了。
简直像来到另一个星球。耳畔是一声渺远的鸡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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