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且听风吟 每日行走于乡间小路,惯看日升月落,小桥流水。青石小径旁的每一朵小 花,每一滴露珠,都有我凝视的目光。最惬意的莫过于紧闭双目,听风轻轻滑过 树叶,滑落花丛,在露珠上轻舞。春风永远都那么温柔,在日光的笼罩下随意挥 舞,轻轻地滑过脸庞,微微有几丝凉意。风是温驯的,从山林里吹来,带来一股 幽香,连着一息水气,一丝青草的气息。就这单纯的呼吸已是无穷的愉快…… 那 是一种柔和的,温暖的,平静的清风,芬芳醉人的花木所饱和的风。山野的风, 自是不挟灰,也不带尘。稍微有点凉丝丝的,那种淡淡的南国的风。空气真是清 新得很,和煦的微风,与花草、泥土的芬芳一起酝酿,带着淡淡的醉意。风起时, 满山青翠的阔叶树都在风里翻滚跳动,猎猎作响。那陡峭的悬崖上,丛生的小草 和零星的野花,随风轻舞。自在的风,洁净、无尘,抚摸着肌肤,凉丝丝的。漫 步林中,最能感觉它的轻柔、洁净、清爽、沁人心脾。北国的风,与南国的风不一样,总带着点北方汉子爽直刚健的模样。往往 是:“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
从关外扑过山头,漫过山梁,插山沟,灌山口,呜呜吹号,哄哄呼啸,飞沙走石, 扑在窗户上,撒拉撒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南国的风,那才叫浪漫。
特别是有雨的日子,风儿带着微雨,柔柔的,软软的,像婴儿的手,轻轻地抚摸 着你,“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总带着浓浓的深情。喜欢在雨中的田野里散 步,条条小路都是泥泞,除了泥泞还是泥泞。日复一日从东南边天空上飘过来大 片大片的流云,罩住了山野,连绵不断,飘不尽的云,吹不尽的风。那和风细雨 里的田野,总是弥漫这清新的泥土气息。途径松林时,我们辨得出那里面有一种 松脂的强烈味道和松针的浓香气息。
农家小院依山而建,竹林茅舍,与随山势 而上的松树林连成一片。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越松树林,感觉人与自然是那么和 谐。静听松涛,世界上只有松与我,在阵阵或远或近的风里,浑然相容。与松风 共舞,自己就是松林的一分子。人类改造控制自然的力量,在松林之下的摩天大 楼隐约可见。飞禽走兽,渐渐的少了,在风风雨雨里,显得弥足珍贵。在春风里 犁田耕地插秧,是人间最浪漫的事,其实农民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耕种希望。没 有在地里干活,只是近几年的事情,从五岁下田插秧,到如今已有近三十年半工 半农生活,其中的况味,只有自己知道。
春夏之交,有时会突然刮起风暴,风势凶猛极了,刮到城里高耸入云的广 告牌,连根拔起了大路两旁的树木,刮得乡里人家屋顶上的石棉瓦,不翼而飞。
行走在田间小路,有时会一个趔趄,被风吹倒在田里。风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顽皮地展现他的任性。有时一阵阵狂风,还夹杂着瓢泼大雨。飓风并不常见,每 年的阳历五月,总会有那么几场。不过我还是喜欢这种疯狂的旋风,喜欢它的狂 妄与沉醉。它可以在顷刻之间制造黑夜,让人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有时风暴发 了狂,疯疯癫癫窜上了天穹的最高处,形成龙卷风。把整个池塘的水吸光,让活 鱼奇迹般的从半天里抛洒到院子里,让人们惊喜又诧异。天穹总是张皇失措,和 着电闪,伴着雷鸣。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了。飓风、旋风、龙卷风。黑夜、 风暴、发狂、雷鸣。天地交合,抒写着自然狂飙般的爱情。
夏天的风有点熏,变得有点撩人了,如果说春风像小姑娘,夏风就是露着 性感大腿和若隐若现胸沟的少妇和的少女。那风拂过耳鬓,带着灼热的气息,仿 佛情人的呢喃,带着阳光的味道。日暮时分,走近湖边繁密的树荫下,清风袭来。
莲——婷婷玉立于水中,羞赧,洁净。或纯白,或粉红,端庄而风流。微微抬起 头,阖上眼,聆听。那是怎样一种清冽?在水天相接处,摇落一湖淡雅的风韵。
莲花开时,我心皈依。夏天的风,又是贪玩的,像一个孩子。不紧不慢地,跳着, 玩着,时而高飞,时而低掠。它为田里辛勤劳作的农民带来清凉和爽快,抹去劳 累和烦恼。为这个热烈的世界带来片刻的清凉。风抚弄着金黄的稻子和碧绿的秧 苗,传递稻子与秧苗之间亲密的细语,仿佛爷爷与孙子亲切的对话。山风卷着松 涛,像海洋的狂澜。从远处的荷池滚来,摇动澄碧的波浪。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它是狂风最好的伴侣。这样的时,在家乡多得很,一般都是午后。明明天空万里 无云,烈日高照,突然一片乌云,从西南方向飘来,转眼就黑压压的,遮天盖地, 接着刮起狂风,几分钟后,就是大雨倾盆。风扯着人的衣襟,掀掉头顶的草帽, 那田里“双抢”(抢插抢割)的老老少少,就丢下手里活,喊着,叫着,飞快的往 家里赶。那晒坪里正晒着谷子,大雨一来,就会冲走。用飞一般与狂风和暴雨赛 跑,却往往是暴雨更快,人和谷子都成了落汤鸡。
秋天的风,总在立秋那天突然变凉,失去了夏的热力。下河洗澡的,也突 然没有了。我常常还舍不得离开那带给我整个夏天清凉和快乐的小河。但一跳水 了就感觉彻骨的寒冷,仅仅几分钟,便手脚麻木,肌肉也阵阵的抽搐了。仅仅一 夜间,秋风就把水弄得寒气透骨了。秋天的风,是最美的。秋风送爽,大雁南飞, 蓝天白云,都分外干净。它吹熟了橘柚,吹黄了稻子,吹红了高粱。瞧,遍地的 黄菊,漫山的红叶,秋风是唯美而薄凉的,总淡淡的,仿佛看透了红尘的老者, 把无边的静谧和深邃带给这个日趋炎凉的世界。山野渐渐空旷起来,秋风也长驱 直入,带着无边的萧杀,染黄了山野里的枯草。雄鹰在高空展翅,一展它的雄风。
这时,老人和孩子也渐渐闲了起来,把牛羊赶进收割后的田野,静静的吸烟,聊 家常。那孩子们就缠着老人们讲那古老的传说,或淘气地在枯草上放一把火,任大火四处蔓延。但秋雨也悄悄来临,与秋风一道,把淡淡的愁绪带给大地。从遥 远的北方卷来了夹着细雨的秋风,把那高高、湛蓝的天,染成了灰黄的颜色了。
几阵秋风秋雨过后,顶在头上的天,渐渐地沉重了,压了下来,变得低而矮了。
人们的心头,便有点灰蒙蒙,多愁而善感起来。不会作诗的,也都有了点诗情画 意。此时,闭起双眼迎风聆听,不受视觉的影响,排除一切干扰,摒弃私心杂念, 专心致志用心去聆听,就会听见诗歌在低唱。风,时而特别柔,特别软,款款而 来,带着淑女般的羞怯;
时而如歌似泣,缠绵幽怨,如深闺中的怨妇,带着无边 的忧愁;
时而慷慨激昂,凛冽,萧杀,如壮士铁马冰河,激战沙场。那声音如泣 如诉,伴随着飘洒的细雨,无边的落叶,透着沧桑,深刻、厚重,别有一番滋味。
冬天的风,有点桀骜不驯,骨子里透着野性。它让野草更加枯黄,并且衰 败。枯叶满天飞扬,黄尘蒙蒙,混沌一片,简直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当它用它的凛冽带走枝头最后一片枯叶,时间告诉我们,冬已深了。它冷酷肃穆, 不见半点情意,用自己独特的冷和冰,考验着世间万物的意志力。东北风从西伯 利亚狂奔而下,一路向南,呜呜地叫着。原野空旷,衰草无边。冬天的风爱在黑 地里敲门,透过窗户玻璃的缝隙,强盗般潜入,门环儿搭搭地响了一阵,屋子里 就都是风的声音了。它是 自由,惊醒,狂放,不羁的。
残阳也冷冷的,没有一 点血色。风一吹,枝叶沙沙响起,宛如音乐般动听,形体仿佛融合进整个柔和的 微风中,要到达空虚、迷茫、和未知的远方------飞向天空。也许,生命中的痛与 爱,无法言说的才是最真。寒风萧萧,万木萧疏,百草败枯。风可以肆意地呼啸, 无碍地狂舞,它卷着沙石和草叶,时而旋转成一个天柱,时而飞腾成一条巨龙。
冬天的风也有美的时候,当它伴着雪花飘舞,那便是它最浪漫的时候。“岁寒然 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便是它最柔情的眷顾。松 柏的苍绿,腊梅的红艳,在寒风中书写傲骨,在冰雪中歌咏悲壮。
我爱风的,因为我爱自由。而风,恰恰也像是自由的,这与我爱自由的心 不谋而合。且听风吟,让那些斑斓的记忆在的脑中消散,露出宁静的天空,学会 在平淡中感受美,欣赏美,品味美;
历经沧桑,它会告诉你,许多希望还依然存 在,阳光总在风雨后;
把心里的杂念抛开,抬起头来仰望穹苍,看淡红尘,随风 飘远。让自己静下来,在心里种一片净土。听春夏的似水柔情,秋冬的刚毅强劲。
在风中独行,唱人间百态,阅尘世沧桑;
或呼啸于天地之间,风起处,勇往直前! 风,去来固无迹,动息却有情!人生往往是,风已经来过,而且还会继续有风再 来。风,是浪漫的,潇洒的,温柔的,多情的,也是勇猛和刚烈的。且听风吟, 静观落花。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人生理想。我喜欢听风,听风在花里开放, 在花里飘落。漫过草原,飞过大海,在辽远空旷的天空,随着云卷云舒,让心儿飞向天外,自由无极。风,是自然吟唱的歌,是天籁弹奏的曲,是天空自由的诗 篇,是大地飞扬的情愫,是草原和海洋空阔深远的故事。
很喜欢这句话:“如果有一颗热爱的心,赤子般的,不染俗尘的,你就行 走在山间,披着星辉,品着幽寂,且听风吟:花香入清夜,松声萦空谷。”喜欢 这种炽热、真诚、不染尘埃的浪漫情怀。也许是与风有缘,平生最爱飞翔的事物, 只要与飞有关,就深深地热爱。抟扶摇而直上九万里的大鹏,翱翔天宇的雄鹰, 风中漫舞的白鹭沙鸥,闲云野鹤,蛱蝶鸟雀,小小飞虫,都爱慕不已。因为,这 一切,都与风有关,它们都代表着自由,那是一种去留无意,不为人留的洒脱与 自在。我渴望自由,只有自由,我的存在才有价值。想庄周临水而立,任风吹起 的衣襟,放飞心中的大鹏,逍遥于天地之外。孔子迎风独立,登泰山而小天下。
杜甫在风中吟唱: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无不是一种自由。浩瀚之气在胸中 风起云涌,一泻千里。那些古老的诗篇展现了风的雄姿,我便常常在风里吟咏。
读“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品味风的壮美与博大;
读“长风 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品味风劲健与豪迈;
读“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返……”,品味风的悲情与壮烈;
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 羊……”,品味风的雄浑与苍茫。读“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品周瑜巧借东风,火烧战船,成就千古赤壁的绝唱。
我喜欢风,远古的高风,今朝的雄风,高山的清风,大海的咸风。沙漠的 粗犷,江南的柔美,塞北的刚烈。阅读沧海,品味桑田,雄风巍峨,烈风壮阔, 猎猎长风,横槊赋诗。且听风吟,江南烟雨、大漠黄沙、月落乌啼、鸟鸣清涧, 尽入胸怀。让心灵伴着清风,伴着流水,随着天边的流云远远飘入虚空。听,风 走过,夜未央。这寂静中的清音更显清幽。听,风是温柔的,在娇羞的花蕾里徜 徉,飞扬多情少女的长发,拥抱宁静的湖水,静静地荡涤岁月堆积的尘埃。风是 多情的,海为之澎湃,山为之高吭,林为之倾倒,水为之心动,花为之绽放,迷 倒了蝶舞莺飞。风又千姿百态,有着野草的绿,有着花朵的清芬,有着飞翔的翅 膀,有着汹涌的波涛。风是自由的,轻轻吹过蒹葭苍苍的水湄,看见诗经里的女 子,拈花含笑,深情凝望。风亘古不变,击节高歌,带着着壮士的热血,英雄的 豪情,美女的柔媚,淌过易水,跨过长安,越过赤壁,穿过“秦时明月汉时关”, 走进盛唐,走到今朝,走向未来。吟诵着一个民族共同的骄傲、不屈、奋斗和崛 起。
此时,或一袭长衫独立于旷野,数瓶烈酒后,迎着狂风,对渺远的天幕, 击剑狂歌,仰天长啸。在一泻千里的疯狂中,奏响生命的交响。生命悲壮,我心痴狂,迎着狂风,且歌且行。读着岳飞《满江红》里:“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十 功名尘与土”的悲壮与雄豪;
读着陈子昂《登古幽州台歌》里:“前不见古人,后 不见来者,独怆然而泪下”的悲怆与孤独。让思绪随风而起,纵横驰骋,万里空 阔。凉风阵阵袭来,带着缕缕缠绵,在耳畔浅吟低唱。长风呼啸,我心飞翔。风 过处,遍地黄花,哀鸿遍野。那金戈铁马的铿锵,长河落日的雄浑,无不在猎猎 风中,漫随黄沙卷起无边萧杀。“如果你有兰蕙的心,智者般的,勘破浮云的, 你就徜徉在海边,沐着月光,醉着静谧,且听风吟:洪波共明月,渔舟唱晚晴。” 在风里聆听大海的声音,海浪击打着礁石,时而平静,时而欢腾,时而汹涌,时 而万丈狂澜。
或赤身露体,静卧于山林,静听清风拂过竹林,月影浮动;
一壶清茶,数 杯淡水,漫卷诗书。宁静、安然,心胸宽广堪比天。淡淡的清欢,淡淡的喜悦, 清爽,怡人。感受着禅境的无上清凉,听着大自然温柔的絮语。明月清风,和着 灵魂歌唱,“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吟出陶渊明的高洁。听月光飘落风里, 翩翩起舞,那些低声的吟唱陪伴着天涯孤旅,不经意间感动你我。
或一身素衣,屹立于山巅,任风吹过发梢。轻轻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风吟, 享受生命的静谧。让风穿过胸膛,洗涤内心的空旷。让梦想展开双翅,卸下一身 伪装,简单、自然。抛却一切,享受自由。这时风八面而来,浩浩荡荡,无穷无 尽,渐渐沁入心肺,轻轻抚平你内心的块垒,带走所有的不快和尘世的烦扰。人 生的挫折,人世的苦难,生活中的种种,都在瞬息间烟消云散,全身一片通明。
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一切都已释然,一切都已放下,那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的豁达与沉静,是“万里无云,万里天”的通透与澄明,亦是“本来无一物,何处 惹尘埃”的淡泊与从容。
淡泊是为了更好地奋进,从容是为了更好地坚守。灿烂是属于别人的,想 想又与我们有何相干呢。不管是惠风和畅,还是寒风凛冽,都要保持真我本色, 我自如磐石,八风吹不动。风吹幡动,心不动,静观花落,且听风吟,淡然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