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成人教育的异同分析
21世纪初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成人教育的异同分析 一、拉美地区成人教育“复兴”的社会背景 20世纪末期的十多年中，拉美地区的成人教育处于低 潮时期，许多成人教育计划被迫中止，一些成人教育部门被 压缩或撤销。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一些研究结论认为，20 世纪60年代的世界扫盲计划是失败的，成人教育资源投入是 一种浪费；二是世界银行等组织明确提出优先发展初等教育 的政策建议，并认为初等教育投入具有更高的“回报率”。
因此，20世纪90年代，拉美地区选择偏重儿童基础教育的发 展路径，初等教育入学率高、毕业率高，普及初等义务教育 的目标基本上实现，一些国家普及初级中等教育，并实施一 年至两年的学前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也快速发展。
拉美地区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表现出显著的多样性。
在发展中国家，拉美地区城市化水平是最高的，2005年城市 化率达77.6％，并存在明显的城乡发展鸿沟，包括城乡教育 鸿沟；
[1]贫富差距显著，一方面财富快速增长，同时2007 年34.1％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而参加成人学习与教 育的人口，多数属于贫困和处境不利人口，这也正是为什么 长期以来拉美地区成人教育传统上与‘社会转化’和‘政治 行动’紧密联系在一起。”进入21世纪，拉美地区仍然面临 诸多社会问题，如贫困、失业、移民、社会对抗等。随着整 个社会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及其收益、成本效益等方面的信 息和知识日益增多，认识不断深化，在过去若干年中该地区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巴拿马、厄瓜多尔、尼加拉瓜、古巴 等国兴起的“左翼进步政府”积极推动下，复活了该地区的 成人教育，特别是扫盲运动与“进步的革命过程”联系在一 起。[2]而在当今“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主导的时代，拉 美成人教育又被视为“消除贫困”、“社会包容性发展”、 “社会凝聚力”等社会发展目标的推动力量。成人学习与教 育作为人的“解放”和“社会变革的基本手段”，被重新提 上教育与社会发展议程。
二、拉美地区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成就 1.初步普及成人基础教育。基础教育是对国民实施基 本的普通文化知识和培养公民基本素质的教育，为进一步学 习和职业生涯发展奠定必要的基础。在拉美一些国家，扫盲 被看做是成人基础教育起始的第一步，是常规教育计划的第 一个层级。之后与成人初等、中等教育以及继续教育衔接， 成人教育逐步向高等教育延伸。过去十年，拉美地区再次掀 起新的成人扫除文盲和读写算基础教育运动，成人文盲率持 续下降。阿根廷、古巴和乌拉圭等国的文盲率降至3％以下， 在发展中国家率先宣称进入“无文盲”时期。尽管像海地这 样最不发达国家，2008年成人识字率仅在50％左右，[3]但 是同年拉美地区成人识字率为91％，高于发展中国家74％和 世界平均84％的成人识字率水平，而青年识字率平均高达 97％。[4] 2.普遍建立成人学习与教育“亚体系”。拉美地区各国普遍建立起相对独立的成人教育体系，在成人教育的立法、 政策、发展规划和办学实体等建设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各 国通过立法确立成人受教育的权利和成人教育的地位，为成 人教育提供法律基础。巴西《国民教育基本法》规定“成年 人具有接受公共教育的权利……政府要为成人提供教育机 会，以适应他们生活和工作的需要。”2000年，巴西教育部 制订了《国家成人教育课程指导纲要》，鼓励成人教育办学 实体的实践和创新。[5] 在《拉美地区成人学习与教育行动框架》的基础上， 各国制订了国家和地方成人教育政策和发展规划，构建成人 受教育的保障机制，阿根廷、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巴拉圭 等国颁布了成人教育改革规划。古巴、墨西哥、智利、委内 瑞拉、玻利维亚和巴拉圭等，依据国家成人学习与教育法律 和政策，建立成人教育办学体系，即成人教育“亚体系”。
1997年，玻利维亚国会通过成人教育系统改革议案，包括成 人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技术教育，在约400个社区学习中 心开展课程等方面的改革。巴拉圭的《2020教育发展规划》 确定了两个“并行”的教育优先发展领域，即学校基础教育 和成人大众教育，而大众教育突出成人识字、社区教育和校 外青年教育。成人学习与教育日益走向系统化和制度化，逐 步成为国民教育的“亚体系”和重要支柱之一。
3.终身学习正在从理念向制度转化。进入21世纪，终 身学习思潮在“拉美地区产生了共鸣”，迅速兴起并得到广泛传播，尤其在加勒比地区的英语国家，终身学习日益居于 “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位置”。[6]这对于拉美地区的成人 教育政策、发展战略以及教育体制等产生了直接影响，在该 地区新制订的成人教育法律、政策文本、国家或地区教育试 验规划中终身学习成为“热词”。尽管终身学习理念在成人 教育实践领域的贯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终身学习思想得 到广泛传播。教育范式从以教为核心的范式向以学为核心的 范式转化。在教育体制改革方面，牙买加教育部的机构设置 中，成立了终身学习司，与学前教育司、初等教育司、中等 教育司、高等教育司和特殊教育司等并列。拉美国家正在推 进国际终身学习理念的本土化，使人们认识和参与终身学习， 提高和保持个人的知识和能力水准，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三、构建多维的成人学习与教育机制 1.不断扩展社区学习支持体系。进入21世纪，拉美国 家坚持和重视成人扫盲与读写算教育的传统。委内瑞拉、玻 利维亚、巴拿马、尼加拉瓜和厄瓜多尔等国启动了新的国家 扫盲计划，并加入《联合国扫盲十年计划》(2003－2012)， 巴西和海地等国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扫盲赋予能力创新 计划”(LIFE)，成人基础教育在国际全民教育框架内获得了 新的发展动力，并被置于更加广阔的教育和文化视野，创建 识字环境和文化。委内瑞拉建立250万个家庭图书馆，每个 图书馆配备25本常用书籍；
秘鲁创立700个社区巡回图书 馆；
巴西、哥伦比亚等国家在社区，尤其在农村社区建立社区图书馆和数字化学习中心，使“阅读成为一种社会公益” 事业。
各国充分利用新视听媒体拓展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机 会和环境。墨西哥主要在农村社区或镇建立3000多个具有现 代特色的社区学习综合中心，配备计算机、因特网、视频图 书馆和多媒体学习材料，采取以生活和工作为目标的数字化 学习模式，消除教育鸿沟和数字鸿沟。
从2003年，古巴资助和支持的“信息中心”在委内瑞 拉等数个国家大规模推广，“今天在许多社区，发现一台计 算机比发现一本书容易，寻找一个网吧或信息中心比寻找图 书馆容易。”[7]成人学习手段日益多样化，为学习化社会 建设奠定了基础。
2.推广正规与非正规教育的绩效责任制度。过去十年 来，成人正规与非正规教育运行机制的改革，是拉美各国教 育整体改革的有机组成部分。首先是分权。从纵向上，赋予 省级或地方政府在成人学习与教育方面更多的权力和责任， 包括管理和公共经费投入等；
从横向上，多数国家政府发挥 主体作用，政府与公民组织、宗教团体、私营部门建立不同 类型和范围的合作伙伴关系，使成人学习与教育资源渠道多 样化。其次，巴西和尼加拉瓜等国引入服务外包管理模式， 发挥社会组织和专业组织的人力资源和优势，如非政府组织、 大学和社会运动等，受政府委托和资助实施一些特定的成人 教育计划，以合约形式完成相关任务，以结果为评价标准。再次，采取激励措施，墨西哥和智利采用以结果为依据的评 价和激励模式，决定成人教育机构和教学人员的薪酬标准。
3.保持成人教育“一体化”与“多元化”的辩证统一。
拉美地区成人教育“一体化”趋势明显，许多重大的成人教 育发展计划是在地区成人教育框架中实施的。早在20世纪后 期，就制订和实施了《拉美地区教育发展重点规划》 (PROMEDLAC 1980－2000)，在即将进入21世纪时，各国共同 制订了《拉美地区成人学习与教育行动框架》(2000－2010)， 对成人学习与教育做出具体的规划。在进入21世纪后又制订 了该《计划》的《2002－2017后续行动计划》。这些规划也 是贯彻落实2000年达喀尔世界全民教育行动纲领的具体行 动。一些国家还实施了双边或多边的成人教育计划。这些计 划促进了拉美地区内教育资源的共享，在政策、模式、标准 等方面在地区层次上推进成人教育的“一体化”，为各国成 人教育的发展增添了新的动力。但也出现“同质化”趋势和 风险。因此，拉美国家同时倡导成人学习与教育要保持和体 现广泛的多样性和创新性，保持与民族和文化发展相适应的 多元性，在年龄、性别、语言、文化、生活环境等方面采取 有针对性的政策和措施，满足各个国家和群体独特的需要。
[8] 4.通过成人职业教育提高就业能力和生活质量。在拉 美地区，教育培训促进工作与就业，被确定为成人学习与教 育政策和行动计划的重点领域之一，也是提高成人教育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基本路径。受解放教育思想的影响，拉 美地区社会主流观点认为，贫困是对公民劳动权利、享有平 等发展机会的权利以及人类基本尊严的侵犯。而消除贫困， 首先要促进社会在教育权和劳动权的“意识觉醒”，让那些 被边缘化和受社会排斥的群体能够真正提高“自我组织能 力”，增强变革的意志和力量，[9]享有劳动就业和发展的 机会和权利。
其次，从技术和技能视角促进学习者工作或就业能力， 增加收入，改善生活质量。在美洲峰会框架中，实施了《技 术与职业教育拉美地区计划》，多数国家同步实施职前、在 职、技术和专业培训等多种项目，采取跨行业、跨部门的合 作机制，整合正规教育、非正规教育或非正式教育等不同模 式。智利实施“职业促进计划”，帮助学习者获得就业机会， 收入增加9.7％，学习者的自尊、家庭观念、工作环境和公 民意识等均得到提升，尤其是妇女和青年。阿根廷和哥伦比 亚政府推动功能性扫盲和工作的结合。巴西教育部和巴西银 行基金会发起实施《巴西渔业ABC教育计划》，将扫盲学习、 技能培训与企业生产经营结合，增加劳动者收入，促进农村 社区可持续发展。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发展差距 和冲突，促进社会融合。
四、成人教育的“解放”品性与“社会改造”职能 由于拉美地区特定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教育等社会 基础与传统，以弗莱雷(Freire)为代表的解放教育思想对该地区成人教育仍然产生着广泛影响。《拉美地区成人学习与 教育行动框架》明确提出：“推动社会全面的变革，矫治社 会不平等，消除极端贫困现象。主流的教育改革实验和计划， 要充分将成人教育作为消除教育和社会排斥的主要手段和 途径。”促进“人的解放”和“社会改造”，始终是拉美地 区成人教育的基本职能和共同特征。
1.成人教育是“大众教育”。拉美各国广泛开展大众 教育运动，传统上与补偿教育、“二次机会”教育、对贫穷 人口的权利救济等联系在一起，这仍然是当前主流价值取向， 也正是弗莱雷所倡导的方法论。大众教育确立了若干教育优 先领域，包括扫盲、工作与就业、公民权、农民与土著人口 的教育、青年发展、社会性别和地方可持续发展等。大众教 育，特别关注特定社会处境不利群体使其在特定环境中获取 基本的知识、能力和价值观，平等参与社会发展过程并分享 社会发展成果。
2.成人教育要培养人们的“批判性思维”。“批判性 思维”就是“揭示”现实，使学习者以集体性的、批判性的、 创造性的方式重新认识社会，认识自我。“批判性思维”采 用意识形态和教育学的视野，是人的“解放”和“社会改造” 的思想认识前提，它不是制造社会对抗，而是通过反思与批 判达成社会共识和变革，实现社会融合，使人们从束缚发展 进步的教育结构中和文化羁绊中获得“解放”。
3.成人教育与生活紧密结合。解放教育思想的一贯主张是，学习者和教育者都是教育过程的主体，教育内容来自 于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教育以生活为基础和中介而建构。
人们在现实社会中的各种行为方式，实际地反映了他们的社 会处境、世界观和现实需要，教育必须面对学习者的现实与 生活，并与学习者共同决定学习与教育的内容、过程和方式。
4.成人教育旨在促进人们的“意识觉醒”和“解放”。
学习者不是客体和知识的容器，而是有意识的社会主体。正 如弗莱雷所称，“人的本质特征就是人能够通过自己的活动， 从不完善不断走向完善，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活动和所处的世 界，按照自己的目标行动，通过改造世界而创造新世界。” [10]因此，成人教育要使社会成员成为具有自立意识和自我 组织能力的公民，特别是那些遭受社会排斥的群体的参与， 推动社会关系变革，消除社会排斥和压迫。
而“意识觉醒”不仅表现在对于社会关系的认识，还 包括自我认识。事实上，社会排斥和压迫不仅表现在社会阶 层和权利的视角，还表现在人们自己的不同角色和观念中， 许多积极参与反排斥的社会运动人士，同时在家庭和组织中 表现出权威主义姿态和“压迫者”的形象。因此，正如弗莱 雷所说的，在本质上要通过成人大众教育“实现我们每个人 的内在解放，驱除隐藏在我们思想深处的压迫者的潜意识，” 影响和根除排斥的社会条件，实现“社会改造”与变革。[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