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感 内心 [当代教育不可忽视学生内心仪式的构建]

当代教育不可忽视学生内心仪式的构建

当代教育不可忽视学生内心仪式的构建 当代中国教育就像当代中国社会一样,正处在一个艰难 的转型时期。而任何一个转型时期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即 由于价值观的多元所造成的思想观念的歧义和牴牾,使得人 容易迷失在纷繁的世相之中,更不用说那些涉世不深、天真 纯洁正处于成长中的学生,此时的学校理应坚定地成为社会 价值观的底线、人的良知的所在和理想的圣地,从而让学生 把握住人生的目标和方向。要达此目的,教育的方法是多种 多样的,但是笔者特意拈出“内心仪式”的话题,也许稍能 一补学校教育一味强调外在规范之缺憾。

一、何谓“内心仪式” 论及“内心仪式”还得先从仪式说起,仪式是人类最古 老的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从起源学的角度说,人类仪式最 早大多与神话和原始宗教(自然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的先人对于天地和祖先、山鬼与水神、丰收与狩猎、出 生与死亡等等,都要举行各种仪式。于是,社会学家把仪式 定义为:“在人类社会,仪式属于一群人——一个共同体, 包括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一个宗族、一个地缘群、一个民 族甚至一个现代民族—国家(nation-state)在一个确定的 时间和空间所进行的‘传统认定’活动。这一活动也是在日 常生活之外建立了一种特殊的、暂时的、有目的的、带有宗 教信仰等的形式”。[1]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仪式不仅 没有消失,反而在革新和变化中,由宗教仪式泛化为形式多样、内容庞杂的各种仪式,成为人们生命和生活中不可或缺 的一部分。这其中除了宗教仪式外,还有政治仪式、军事仪 式、体育仪式、农事仪式、节庆仪式等等,甚至连日常生活 中的见面与道别也属于一种广义的仪式。仪式渗透在人生活 的方方面面,这显然是与仪式的特殊功能有关,有人认为仪 式主要有四大功能,它们分别是“惩戒”功能、“凝聚”功 能、“赋予人们以生命力”的功能和“欢娱”的功能。[2] 总观这些功能,可以说仪式对于人类的发展、对于个体的成 长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人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仪式。

仪式既然是人类的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那么它的特征 是什么呢?举其大要,笔者认为仪式的首要特征是神圣性, 所有的仪式背后都有着一定社会价值体系的支撑,特别是一 个国家的重要仪式往往凝聚并呈现了全体社会的主流价值 观,因而显得非常庄严和神圣。在西文中,“神圣”一词的 语言表述虽然多样,例如有“sacred”“numinous”“occult” “divine”等,都无不与宗教、神话有着一定的关联,所以 不管是宗教仪式还是其它仪式,都是绝不能轻慢和亵渎的。

其次,仪式具有象征性,仪式中充满了象征符号,或者可以 这样说,仪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象征系统,因为仪式本身 并不具有当下的实用性,而另有所指,仪式通过仪式者的行 为和展演指向了另外的意义和价值,比如敬仰、希望、寄托 等等。再次,仪式具有约束性,很多仪式是一个社会、族群 的标准化的、重复的行为,这种行为成为传统之后,就会在一定时间,一定空间,通过一定的方式要求一定的对象参与, 没有人敢轻易拒绝,拒绝就有可能被排除在这个社会或族群 之外。最后,仪式具有反结构性,这一理论是著名社会学家 维克多·特纳提出的,维克多·特纳认为,仪式具有一种反 社会结构的矫正作用,比如在仪式中,有权力的人降格为普 通人,普通人升格为有权力的人,后者对前者进行训诫、指 责,从而实现一种社会性的“补偿”和“自然平衡”。[3] 从人类发展史的角度说,人类非常需要各种外在的社会 仪式,它对于竖立信仰、凝聚人心、确立价值、规范行为具 有重要的意义。通常意义上的仪式往往是一种可视的人的行 为,是通过外在的言语、表情、动作来体现的。有没有可能 将这些言语、表情、动作内在化,即构建一种不是外在展演 式的内心仪式呢?如果能建立这样的仪式,则人的灵魂和精 神就既可以受到外在的社会仪式的约束和塑造,还能(或者 更能)受到在内心仪式的自我约束,使得内心仪式与外在仪 式相呼应,从而让人的精神得到净化,灵魂变得圣洁。内心 仪式的概念笔者最早是在诺伯特·威利的《符号自我》一书 中读到的,他是这样说的:“习俗与一致性是否不只是在涂 尔干的社会和戈夫曼的面对面团体中起作用,而且还在具体 个人的头脑之中起作用。我的看法是:内心对话可以制造个 体内心的仪式或习俗,而这又反过来产生维系了内心的一致 感,这种一致性是神圣的基石,并且同样是一切可能激发形 成个人的真、善、美标准。互动的秩序以及社会当然不是完全与内心过程无关,但是其中心位于个体的内心深处。”[4] 威利是在构建他的“符号自我”的理论时提出这一观点的, 他认为涂尔干强调“社会的神圣是由面对面的仪式产生的”, 而反对“个体自我制造自身的神圣”,[5]在威利看来, 个体自我制造的神圣的价值一点不弱于社会的神圣,而其实 现的途径就是内心仪式的构建。威利对于内心仪式没有作具 体的阐述,但是既然是仪式就有着仪式共通的特征,即上文 所说的神圣性、象征性、约束性和反结构性,除此之外,内 心仪式与社会仪式的根本区别在于,社会仪式的互动是一种 人际互动,而内心仪式的互动植根于人的自我的意识,这样 的互动我们可以从儒家所说的仁义、佛教所说的慈悲、基督 教所说的爱中找到例证。

二、“内心仪式”与人的成长 社会仪式固然不可或缺,它对于建立集体意识、国家观 念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社会仪式如果不能内化为内心仪式, 则社会仪式就有可以流于形式,而社会仪式如果能够转化为 各具特色的内心仪式,且这种内心仪式不断地对人释放着一 种正能量,则毫无疑问是非常有利于人的成长的,因为内心 仪式正凸显了人在成长中不完全受社会环境所决定的“自我 裁量”的作用。这样的例子我们可以举出许多。

在中国,追溯起来,内心仪式的构建至少从孔子那里就 自觉开始了。孔子强调“礼”和“仁”,他说:“克己复礼 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论语·颜渊》)其实他的“礼”就是社会仪式,而他的“仁”就是内心仪式。

孔子当然知道作为社会仪式的“礼”对人的规范作用,但是 在当时东周“礼坏乐崩”的形势下,孔子深知要挽救社会, 必须从建立人的内心仪式着手,所以孔子说:“人而不仁如 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意思是一个 人若无仁爱之心,礼仪和音乐又有什么用呢?如何构建人的 内心仪式,孔子提出这样一个观点“我欲仁,斯仁至矣”, (《论语·述而》)钱穆先生在此条下阐述道:“仁道出于 人心,故反诸己而即得。”[6]孔子因此为我们理出了一 条建立在仁学基础上内心仪式的路径。首先要“择仁”,“择 不处仁,焉得知?”(《论语·里仁》)仁不是外在强加的, 应是人内心的自觉选择,是内驱力的结果;
其次要“志于仁”, “苟志于仁,无恶也”。(《论语·里仁》)选择了仁就要 专注于仁,心无旁骛;
最后是自我随时要聆听仁的召唤,与 仁相伴,与仁互动,而这一点孔子认为颜回做得最好,“回 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论语 ·雍也》)孔子的这一思想,后来得到了孟子、荀子、程颢、 程颐、朱熹等人的继承和发扬,使得儒家这一建立在“仁” 学基础之上的内心仪式不断得到读书人的认同和践行。回顾 历史,我们发现在这种内心仪式的培育下,曾经涌现出许多 “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的“志士仁人”(《论语 ·卫灵色》)如杜甫、韩愈、文天祥、方孝儒、顾炎武等就 是其中杰出的代表。在这些人的内心总有一种念念不忘,并且在不断强化的“仁”的情怀,“仁”是一盏神圣的明灯, 指引他们前行,他们可以为此而牺牲一切,虽然他们各自的 表述和表现略有区别,在杜甫那里是“穷年忧黎元,叹息肠 内热”,而在顾炎武那里则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在西方,内心仪式的构建往往与基督教有很大关系。在 基督教哲学看来,真正的宗教存在于人的精神世界,因为西 方宗教学家把宗教看作是整个人类精神的底层,他们认为, 人类精神的所有基本功能,乃至一切创造活动无不深藏着终 极关切。为了达此目的,人就需要在自己内心建立一个上帝 之国(天国),如何做到这一点呢?詹姆士·里德在《基督 的人生观》中说:“这意味着放弃我们自己对人生的看法, 放弃我们从前的生活,努力去做上帝要求我们做的人,努力 去做上帝要求我们做的事。简言之,这意味着,为了我们自 己和我们生存的世界把上帝的目的变成我们自己的目的,从 而使上帝的目的成为支配我们生活的核心。”[7]完成这 一转变的西方知识分子中有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那就是 列夫·托尔斯泰,托尔斯泰出生于贵族,早年养尊处优,但 后来他对此觉得于心不安,不断地反省,想要寻找一种更为 圣洁的生活,他最终在宗教那里找到了,这一心路历程写在 《天国在你们心中》一书中。托尔斯泰深知天国不在身外而 在内心,人的信仰的建立关键不在于进教堂,听布道,关键 在于要在心中经常与上帝晤面,建立对上帝的爱,“基督的 学说向人指出人的心灵的本质是爱,人的幸福不是他爱了什么东西才获得的,而是因为他首先要去爱万物之源——上帝, 这是他在自我身上用爱来意识到的,然后他要去爱所有的人, 所有的物”。[8] “天国不是以看得见的形式来到的,不 能说:天国,它就在那里,或者说它就在这里。因为它只能 在那个地方:天国只能在你们心中”。[9]对仪式有着独 到研究的维克多·特纳这样评价列夫·托尔斯泰:“列夫· 托尔斯泰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来把信仰复制在自己的生命 里。”[10]遵循着这一内心仪式的指引,列夫·托尔斯泰 完成了从贵族向平民的转变,从纨绔子弟向伟人的转变。可 见,一种神圣的内心仪式,对于成就一个的力量是多么巨 大! 三、“内心仪式”的教育意义 人需要内心仪式一如人需要阳光、空气、水一样,这种 内心仪式的建立除了需要家庭、社会的帮助之外,学校教育 更义不容辞。

其实,中国教育自古并不缺少社会仪式,入学礼、成人 礼、婚礼、葬礼并称为古代四大礼仪。而今天的学校也经常 举行各种仪式,如升旗仪式、毕业仪式、颁奖仪式等,有的 地方还将仪式系统化、阶梯化了,例如江苏近年来在学校全 面推广4大礼仪,以巩固未成年人文明礼仪规范的养成,其 中有7岁入学礼,10岁成长礼,14岁青春礼,18岁成人礼。

这些仪式对学生具有价值导向、行为规范和群体认同的功能。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近些年来一些学校开展的仪式逐渐流于形式而缺乏实质性教育意义,有人这样尖锐地指出:“校 园仪式在具体实施过程中经常会出现事倍功半甚至事与愿 违的情况。例如,一些学校升国旗仪式组织得不够到位,学 生觉得‘国旗下讲话’太空洞、太形式化,是老生常谈,每 次参加升旗仪式,学生都有例行公事的感觉;
对于开学、毕 业典礼,一些学校对于如此重要的仪式草草了事,甚至不举 行毕业典礼,教师直接将毕业证书集体发放给学生,缺少毕 业这一重要的仪式,学生就很难对这种学业上的过渡在心里 留下深刻持久的印象;
对于入团、入党仪式来说,一些学校 对此也只是走走过场。从时间、地点的选择到会场布置,再 到会议的议程安排都是能省就省,能减就减,破坏了仪式的 完整性,不能给参与者以震撼和感动。”[11]可见,改革 当前学校教育中各种仪式确实是一个紧要的问题,有人建议 不妨从美国的仪式教育中吸取一些成功的经验。笔者认为, 在学校建立各种行之有效的外在仪式固然不可缺少,但是帮 助学生构建内心仪式也是当前学校教育的一件不可忽视的 事情,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比举行外在仪式更为迫切,因为 一个没有内心仪式感的人,是不可能对外在仪式表示认同的。

笔者建议这种内心仪式的构建可以分两个步骤去做:
第一步,先让学生养成一种内心对话的习惯。内心的仪 式的最重要的方式就是内心对话,不掌握对话的方法,就无 法形成内心仪式。而这种对话的方法正可以借用威利的理论, 威利认为,人可以在内心把自我分为“主我”即当下的我、“客我”即过去的我和“你”即未来的我,并让三者进行一 种“向未来阐释过去”的互动,其具体的对话方式是,即“当 下的我”(主我)与“未来的我”(你)进行着内心对话, “当下的我”对“未来的我”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 “我”,而“未来的我”则对“当下的我”说,如果“你” 要成为这样的“未来的我”,那么“当下的我”就应该怎样 做出努力。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我”,只能由 “当下的主我”变为“未来的我”。所以,“主我”必定是 向着未来敞开的,与未来发生着直接的关系。而要使“未来 的我”成为当下的“主我”所希望成为的主体,则当下的“主 我”又必须回顾人生、进行反省、总结经验和教训。这样“主 我”(当下的我)需要与“客我”(过去的我)进行对话和 互动,“主我”审视着“客我”,又倾听着“客我”向“主 我”的诉说——其中有赞扬,也有批评;
有激励,也有劝阻。

这就是“主我”与“客我”交流的自反性,没有这样的自反 性,“主我”对“客我”就没有客观、清醒的认识,就不可 能从“客我”中得到启发和指导,“客我”之长,未得到“主 我”的继承,“客我”之短也未得到“主我”的纠正。这样, “主我”(当下的我)与“你”(未来的我)的对话,就完 全有可能建立在谬误的基础上,则“未来的我”就可能是一 个不成功、不完美甚至误入歧途的“我”。一个人如果经常 进行这样的对话,久而久之,就成为一种仪式——内心仪式, 是一种伴随着庄重的情感下的人的自我互动和自我阐释,它既能保持人的内心的和谐、稳定,又能形成一种内心世界的 反省意识。

第二步,在此基础上再向更高水平的内心仪式迈进,我 们可以借威利的自我经历为例,他说他出身于罗马天主教家 庭,“长大以后的一段时期里,才形成极强的宗教意识的。

当我读大学时,我根据圣依纳爵的‘心灵练习’,每天进行 大约一个小时的沉思,在那段时间里,这种宗教倾向达到巅 峰。实行这种行为部分是为了监控你自己的意识,以便发现 天主教会认为是任何是错的东西。这要求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意图或目的,包括持续观察伴随你的行为的内心活动。另一 个与之相关的朝向内心的任务,便是确定你没有在自己的思 想中犯罪”。“在这个行为中,内心话语主要就是与上帝的 对话。不管上帝存在与否,如果你认为还在对上帝说话,那 么你就参与了某种内心对话。上帝是你头脑中的一个拜访 者”。[12]当然,对于中国的学生仍然可以从威利的经历 中得到一些启发,即一个人心中必须要有一位(或者几位) 精神的引领者,这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可 以是圣人、哲人,也可以是英雄、模范,可以是历史人物, 也可以是当代人物。对这些精神引领者的选择,可以引导, 但决不能强制,因为强制就不能真正在学生心中唤起发自内 心的亲近感。然后通过我们对这些人物的了解、学习,并且 伴随着后来不断的温习,从他们的事迹中发现了精神的崇高 和人格的伟大,进而由感动而产生景仰,在心中建立起一种神圣感,在我们灵魂中建立起一座供奉这些人物的殿堂。此 后,将前面所说的内心对话习惯移置过来,我们知道在“主 我”“客我”“你”对话中,“你”作为“未来的我”其实 是模糊不清的,对于涉世不深的学生来说他们未来成长之路, 除了需要自身的摸索之外,非常需要有一个标杆成为人生的 导师,以减少行进在人生道路上的犹豫彷徨,甚至陷入困境。

此时,那些圣人、哲人、英雄、模范就可以成为“未来的我” 的努力方向,于是内心仪式就变成这样的形式,“主我”定 期地与内心所景仰的人物进行交流和对话,这种对话有时就 像照镜子一样,我们从所景仰的人身上,发现了自身的差距, 这种对话有时又像引来了一道阳光,照亮了自身精神的晦暗 之处。最终,在这些内心景仰的人的提醒、督促之下,自我 不仅在学业上得到鼓励和鞭策,更在内心深处找到精神的支 点,使思想情操、人生境界得到不断的提升。

参考文献:
[1][2]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 京:民族出版社.2007:91,26. [3][10]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M].黄剑波,柳 博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179,202. [4][5][12]诺伯特·威利.符号自我[M].文一 茗,译.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11:117-118. [6]钱穆.论语新解[M].北京:三联书店.2002:191. [7]〔英〕詹姆士·里德.基督的人生观[M].蒋庆,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36-37. [8][9]〔俄〕列夫·托尔斯泰.天国在你们心中[M]. 李正荣,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88:259,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