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害人鬼进城了
安徒生童话:害人鬼进城了 导读:有一个人,他一度知道许多许多的新童话,可是他说现在它们 都溜掉了。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童话不再来了,不再敲他的门了:它为什么不 来...... 有一个人,他一度知道许多许多的新童话,可是他说现在它们都溜掉 了。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童话不再来了,不再敲他的门了:它为什么不来是的, 这一点儿千真万确。这个人有整整一年没有想它,也没有盼着它会来敲他的门。不过,它确实也没有来过。因为外面有战争,家里又有战争带来的悲伤和匮乏。
鹳和燕子长途旅行回来了。它们丝毫不考虑危险。当它们回来的时候, 巢被烧掉了,人们的屋子也被烧掉了,到处乱七八糟,让大家受不了。是啊,简 直是一无所有,敌人的马在古坟上踏来踏去。这真是艰难黑暗的时世,不过那也 有尽头的。
现在,那个时代过去了,人们这么说。可是童话仍旧不来敲门,也没 有听到有关它的什么消息。
“它大概是死掉了,和其他的东西一起完了。”这人说道。但是,那童 话是永远不死的。
整整一年过去了,他苦苦地想念着。
“那童话还会再来,再敲门的吧!”他生动地记得童话来看他的时候的 许多情景。它时而年轻漂亮,简直就是春天,就像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头上戴着车 叶草编的花环,手中拿着山毛榉枝,眼睛亮得就像明朗的阳光下林中深湖里的水;
它时而又变成货郎,打开他的货箱,让写着诗歌和古文的丝带飘起。但是最好不 过的是它变成老妈妈到来时的样子,满头银发,眼睛又大又聪慧,最会讲远古时 代的,那是比公主用金纺锤纺线、长龙和巨蟒在外面看守的那个时代还要古得多 的时代。那时她讲得那么生动,四周听的人眼前都生了黑点,地被人血染成一片 黑;看起来,听起来都那么可怕,却又那么有趣,因为这发生在远古时代。
“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来敲门!”这个人说道,眼睛盯着门,于是眼前、 地上又生出了黑点。他弄不清楚那是血呢,还是那沉重、黑暗时代的哀纱。他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莫不是童话藏起来了,就像真正古老童话里 的公主一样,藏起来让人去寻找,若是被找到了,那么它便会再度辉煌,比以前 任何时候都更漂亮。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就藏在随便扔在井边上的那些干草里呢。小心! 小心!说不定它就藏在书架上一本大书里夹着的一朵萎谢的花里。” 这个人走了过去,打开一本最新的书,想看个究竟。可是里面没有花, 里面可以读到丹麦人霍尔格①的故事。这个人读到,那个故事是由法国的一位修 道士编出来的,说那是一部小说,“被译成丹麦文出版”;说丹麦人霍尔格压根儿 就不存在,也根本不会像我们歌颂过并且非常愿意相信的那样会再回来。丹麦人 霍尔格和威廉·退尔②一样,都是随意杜撰的故事,不能信的。这都是有大学问 的人写成书的。
“是啊,我相信我所信的东西,”这个人说道,“没有被脚踏过的地方, 是不会有道路的。” 他合上了书,把它放回书架。然后,他走到窗台边上摆着鲜花的地方, 说不定童话藏在有金边的红郁金香里,或者在玫瑰花里,或者在色彩鲜艳的茶花 里。花瓣间有阳光,可是没有童话。
“艰难哀伤的时世的花倒是漂亮得多。但是那些花都被摘下了,都被 编成花环,放进棺材里,放在那展开的旗子上。说不定童话连同那些花一起被埋 到土里去了!但是花应该清楚这一点,棺材应该感觉到它,泥土应该感觉到它, 每一棵生长起来的小草都应该讲到它。童话是不会死的。” “说不定它已经来过、敲过门了。可是那时谁听过、想过它呢!人们的 眼前一片昏暗,大家心事重重,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看着春天的阳光、啾啾鸣叫的 鸟儿和一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是的,舌头上没有了那些古老的、人民性的歌 曲,这些歌已经和许多我们心爱的东西一起被装进箱子里去了。童话完全可能来 敲过门,但是没有人听到过,没有人欢迎它,于是它又走开了。” “我要去找寻到它。” “到乡下去!到海滩旁的树林中去!”乡间有一个古老的地主庄园,墙是红的,山墙是锯齿形的,塔上飘着 旗子。夜莺在纤秀的山毛榉叶子下面唱歌,望着园子里繁花盛开的苹果树,以为 它开着玫瑰花。这里,在夏日的阳光中蜜蜂十分忙碌,它们嗡嗡地唱着歌,围绕 着它们的女皇飞着。秋天的风暴会讲那猎取野物的场面,讲一代代的人,讲树林 的落叶。圣诞节的时候,野天鹅在开阔的水面上歌唱,而在老庄园里,在炉火旁, 则是一种人们倾听歌声和远古传说的气氛。
这个寻找童话的人,朝着园子里一个古老角落里的一条生满野栗子树 的路走去。这条路有着半明半暗的树荫,用来引诱行人。风一度曾经飒飒地为他 讲过瓦尔德玛·多伊和他的女儿们。树精,也就是童话妈妈本人,在这儿给他讲 过老橡树最后的梦。老祖母在世的那个时代,这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现在 只长着蕨和荨麻。它们散开来,掩住了被遗弃在那边的残断的石像。石像的眼窝 里长出了藓苔,不过它还能像以前一样看东西。寻找童话的人却不能,他没看到 童话。它在哪里 在他上面,在老树的上面,成百只乌鸦边飞边叫:“在这儿!在这儿!” 他走出园子,走向庄子的护庄河堤,走进了桤木林里。那儿有一所六 角形小屋,小屋有鸡场和鸭场。屋子中央有一位老妇人在管理一切,她准确地知 道生下来的每一个蛋,从蛋里出来的每一只小鸡。但是,她不是这个人要找的童 话;她可以用受基督洗礼的证书和注射证书证明,这两张证书都在衣柜里。
外面,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小丘,上面长着红山楂和毒豆花。这 儿有一块古墓碑,是许多年以前从城里教堂的墓地里搬来的,是纪念那城市一位 有名望的市议员的。碑上面刻着他的妻子和五个女儿,都叠着手,穿着打绉领子 的衣服站在市议员像的周围。你可以长时间地看着这东西,似乎它对思想产生了 作用,而思想又对石块产生了作用。于是这东西便讲起了古时代的事情,至少这 个寻找童话的人这么认为。这次他来到这里,看到了一只活蝴蝶正歇在市议员雕 像的额头上。蝴蝶的翅膀在扇动着,飞了一小段路,又落到墓碑的附近,好像知 道那儿长着什么东西。那里长着一簇四叶苜蓿,一共七株并排长着。要是幸福降 临的话,这个幸福就是完满的③!他把这些花都摘了下来,放在兜里。幸福和现 钱同样美妙,但是一个新的、美丽的童话却要更加美妙一些,这个人这么想,然 而他在那儿没有找到它。
太阳落下去了,又红又大。草地上泛起了湿雾,沼泽妇人又在煮酒了 ④。那是在晚上。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园子,望着草地、 沼泽和海滩。月光明媚,草地上笼罩一层蒸气,好像那是一个湖。这里一度曾是 一个湖,有过关于湖的传说,这种传说在月光中显现在眼前。这时这个人想起他 在城里读过的故事:威廉·退尔和丹麦人霍尔格都没有那么回事儿,可是在民间 传说中,却都确有其事,就像外面的湖一样,传说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是的,丹 麦人霍尔格又来了! 就在他站在那里沉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窗子。是只鸟 吗一只蝙蝠,也许是一只猫头鹰是啊,虽然它们在扑打,还是不能放它们进来的。
窗子自然而然地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向这边望,看着这个人。
“怎么回事”他说道。“她是谁一直朝二层楼望。她是站在梯子上吗” “你口袋里有四叶苜蓿花,”她说道。“是啊,总共七株,其中有一株 是六瓣的。”